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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绍华

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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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导 师 ——纪念我的导师刁绍华先生

源于月下之吻 的 (转载)《导 师 ——纪念我的导师刁绍华先生》

在我的书桌上,斜摊开着一部书,轻轻地合上这部书,我的目光落在了它的封面上:《二十世纪俄罗斯文学词典》,刁绍华/编。正是这部书,获得了第十二届中国图书奖,而它的著者——刁绍华教授,正是当年攻读硕士研究生的“我”的导师。赠书虽在,而斯人已去,刁绍华,这个我国俄文学界的著名翻译家和批评家,这个被誉为“俄罗斯语文学界之骄傲”的著名学者,已经逝世了近十个年头。

书柜里,整齐地排列着刁老师的十几部翻译和批评著作,我的目光详读着那些书的名字,思绪飞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教室——他的家中。那时候,高校的研究生教育还没有现在这样发达,读研的学生比较少,学生可以在导师家中上课,而那时,刁老师刚刚辞去担任了多年的中文系系主任职务,任黑龙江大学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面对这样一个领导型导师,我和两位师兄妹很忐忑。第一次去他家上课,我们三人在门外迟疑了好长时间,才去敲门,一位教师气质的女性(我们的师母)给我们开了门,她引我们穿过客厅,踏进书房门,隔着一张大大的书桌,我们看见了坐在椅上的老师:他宽宽的额下,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此时正把一本书从桌上移开,抬起头来看我们,在他的身后,是满满的一墙柜书。“刁老师好!”我们三人同时弯下腰,向他行了鞠躬礼,“好!”他没有站起来,只是对我们点点头,指着椅子示意我们坐下,便开始了讲课。我现在仍能准确地回忆起他第一堂课讲的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内容,然而,更让我准确而清晰地记得的,是他在下课前给我们留的作业——每一周提交一篇关乎课程内容的小篇学术论文:“既然你们选择了攻读硕士学位,将来更大的可能是从事高教和学术研究工作,只有进行这样的学习实践,才能提高你们的学术研究水平!”他提高了声音说。我心里有些抱怨:一周一篇?也太多点了吧!等我走到外房门时,我心里的抱怨更深了:不就是导师加所长吗?也不说从椅上站起来,送送我们走出他家的书房门,更别说是他家的外房门了!那位迎我们进来的师母没在家,是我们自己打开了他家的外门,走了出去……

在我们师兄妹三人中,师兄已经在南方一高校教了两年书,他在职攻读硕士学位,专业底子比较扎实,师妹是本校应届考上来的研究生,她的专业基础虽然不如师兄那样扎实,但她虚心、好学,我则是个从当代文学专业调剂到本专业来的读研者,专业功底深浅不说,就是个人性格也比较懒散、缺少毅力,当下课后我们走出教授楼时,为要完成这第一周的作业,师兄和师妹是往图书馆走去,我则是回到了宿舍,他们在那里读书、查资料、思考问题,我则是躺在床上听音乐,结果在下一周课上,他俩提交了两篇上好的小论文,我则是交上了一篇小综述了事,没想到在第三周课上,在评析完他们两人的作业后,他把我单独留了下来,一是批评我做事情不认真,以综述来代替论文,二是让我再补交一篇论文。

整整一下午和一个晚上,我都在馆里查资料,晚上,从图书馆往宿舍走时,我碰见了所里的一位年轻女老师,我就向她宣泄了我的不满:“这个导师,真是‘刁’啊!他要我们一周写一篇论文,连用综述替代论文都不行,对我们——也太严了!要求——也太高了!”女老师听了,笑着问我:“严师出高徒,这样不好吗?”“好——好——”我低下了头,紧接着说:“可他也太——高高在上了!上了三次课,我从未看见他站起来过,更别说是送我们出他家门了……”可是听见女老师的回答,我愕然了……因为女老师这样回答我:“据我所知,每一次课结束,刁老师都是用目光把你们送出门外的!他已经指导毕业了两届研究生,他从来都是用目光送学生出门的,这在所里已经传为佳话!”

在下一周下课时,当师兄妹向他交一篇论文的时候,我把自己的两篇论文交了上去,当我跟在师兄妹后面往书房门走时,我以道再见为由,回头看了看他,顿时一股暖流从胸中涌起:正像那个女老师所说的那样,刁老师斜靠在他的椅上,他的目光不同于课堂上那样深邃、犀利,表情也不像课堂上那样严肃、冷静,而是透着一份长者的关爱和温暖,它一一地落注在我们三个学生身上,送我们出门,同我们告别……体验到这种目光,我心里感到很羞愧,怨言没有了,崇敬与热爱之情由此而发,随后的我就是学习师兄妹的勤奋和毅力,在上课之余,久坐图书馆中,读书、查资料、写文章,然后是他在课堂上的评析,虽然很累,但这迎来了我自己学术科研能力的显著提高!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新年来到,在这新年的第一天——元旦之日,我们这三个来自外省、外市、县的师兄妹回不了家,自然感到有些孤寂,这时有一个学生传话来,说是刁老师要我们到他家去。我们去街边的花店里买了一束花,来到了他家,进了门,我们愣住了,只见在客厅里,在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大餐桌两旁,并排站立着几把椅子,它们友好地望着面前盘子里摆着的刀、勺、叉……“你们学的不是外国文学吗?来,来,来,坐下吧!让我们来尝尝俄式西餐,体验体验外国文化!”站在桌边的刁老师招呼我们往里走,他的面容是那样地和蔼亲切,全然没有了课堂上的严肃和冷静,好像让我们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回到了自己的家!可这是我们的家吗?在桌边坐下,我们认识那俄式的大列巴,还有奶油、香肠,可那些盘子里的西餐,我们根本叫不上名字,至于刀和叉,我们不知道怎样拿……这时师母从厨房中出来,把一罐热气腾腾的汤放到了桌上(现在我知道它的名字是红汤),她让我们别拘谨,说是饭后教我们磨咖啡、煮咖啡,来体验体验外国的“饮”文化……

那是怎样的来自内心最深处的呼喊啊:“老师,谢谢您!老师,我爱您!”时过境迁,当我过四十岁的生日、我的先生领我去吃俄式西餐时,在餐桌上,我流着泪向他讲起了刁老师对我们的这次宴请,我的先生沉默了许久,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真是太好了!”

他,真是太好了!可是他作我们的导师只有半年,半年后,他被苏(戈尔巴乔夫时代)远东的一所大学聘为客座教授,在国外工作了两年,我们被转到了俄语系另一导师的麾下,直到毕业前半年他才回来,重新接过指导我们的任务,我的研究生毕业论文,就是在他的指导下完成的!拿到学位后,我在省社科院工作了几年,然后被母校调回,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这时他默默地承担起培养我成为一名成熟教师的职责,师兄和师妹两人,一个在深圳大学任教,一个进了政府机关。

在此后的几年里,他从行政领导的岗位上退了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俄罗斯文学的翻译和研究工作中去,在从前丰厚的学术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他翻译出版了《基督与反基督》三部曲、《岛民》、《卑下的小鬼》等十几部著作,独自编译了《二十世纪俄罗斯文学词典》一书。在进行这些著作编译工作的同时,多年来,他还一直进行着对中国俄侨文学作品和文艺论文的篇名和书目的整理工作,那是多么大的工作量啊,一天又一天,他隐身在省图书馆的旧书藏室里,整理着解放前那些在哈尔滨的俄侨们留下来的原文图书,与此同时,他还联系国内在上海和俄、美、法等国的友人,取得了上海和各国图书馆中的大量馆藏资料,期望编成《中国俄侨作家文献存目》,以给国内的俄侨文学研究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可是在一九八七年,他被诊断出患有肝癌,那一年他才六十三岁,《中国俄侨作家文献存目》还没有编完,于是他拖着重病的身子,带病工作。记得有一次我去家里看他,那时他术后出院不久,他一边在厨房里煎熬着中药,一边在书桌电脑旁整理文献,我劝他好好地调养一下身体,他指着厨房对我说:“不是正调养着吗?你看那些正在熬着的药!”我拍着桌上那些众多的书说:“可您不能再干了!”“那你——要我——干什么——呢?难道你——要我——把那罐药——喝一整天?”他笑着,声音越来越高、语调越来越长地问我,这是我印象中的刁老师的一次幽默。

他走了,可是他把那部《中国(哈尔滨——上海)俄侨作家文献存目》留给了我们,留给了国家的俄罗斯文学研究界,从书柜里取出这本书,我看到了扉页上“黑龙江大学俄语语言文学研究中心”学术专著的标志,看到了师母的代签名,看到了导师参加国外学术会议留下的那一张张珍贵的照片,还有我校的另一位导师——俄语语言学家李锡胤先生写的那篇悼文,其中的两句是:“不因颦笑别金银,收拾文章付后人。”

导师——刁绍华教授,他走了,可是他给我的影响是巨大的,当我有幸也成为一名导师的时候,我知道怎样才是一名合格的导师,那就是:在“教”上,要严格;在“待”上,要亲善;在“研”上,要执著——这,就是我的导师刁绍华先生给我树立的榜样!

作者:张敏(女), 黑龙江大学文学院硕士生导师。

作者:117.95.22.*   回复:0   发表时间:2010-05-01 07:5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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