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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兰桉:伸向远方的寂寞

伸向远方的寂寞



——评陈景尧的散文





作者:兰桉





每一回翻看景尧的文字,我都忍不住对自己说,“你看,你看,她十几岁时就写得这样好了。她还会有很多可能和变化,为什么……她那样光亮,可分明她又那样寂寞。”很遗憾不能与景尧谋面,不能亲耳听到她来讲述自己的故事和自己的创作,也许那样,我们便有机会成为朋友,以真实的体温彼此陪伴,亲切地叫她“暗暗”。而现在,我只能通过她的文字与她相识,看着她的才华和她的寂寞如她的名字一样,投下一地月光,这或者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另一种缘分,文字化为心灵的痕迹,填补时空的沟壑,最终成为彼此心头的那点盼望。

1995年,八岁的景尧在接受了第一次大的心脏手术后不得已退学在家,开始了她漫长的独处时光。次年3月,她写作了《雨中的我》一诗,诗中描绘了一个女孩在林荫道上撑着雨伞漫步的孤独背影,她独自迷茫,仿佛心灵的自我窥视。“我/丢开伞/丢开那/唯一的保护/任凭细雨/落在/我的身上/小雨/仿佛知道我的心事/毫无保留地/倾泻出/它的所有/默默地/拍打我的肩/为我抚平/心灵的创伤/带来/精神的慰藉”。很难想象,这出自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之笔,如此自觉的文字,她多想挣脱一切在人们看来安全的束缚,毫无羁绊的立定于人间,哪怕雨点打在她的身上,她的心头,于她都是亲切。她多想和那个脆弱、忧伤的自己道别,只为活出人生的另一面,“我/仰起头/透过雨帘/似乎看到了太阳/小雨/为我抹去/最后一道/心灵的阴影/从此/人们可以看到/小雨的日子/一个女孩/独自漫步在/林荫道上……”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在她坚毅的人生背后,自由——是她的呼吸,而寂寞——则是她的空气。

长期的病痛将景尧与惯常的学生生活隔离开来,尽管她常常感到梦想与现实同时的幻灭,但却并不因此消沉。她阅读,她写作,她编辑文学刊物,与文字为伴成为她最初和最大的热爱,也填补了她退学在家与疾病抗争的时光。她心里有满满的爱和悲伤想要表达,想要付诸笔端。十三岁时,她在给《天津日报》的编辑去信时写“寂寞时读书是另一片天空”,“在我最艰难的时刻,是书籍,给了我重新生活的信心和希望。是读书,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那漫漫无期,而又充满坎坷的成长之路”。一个小小的女孩,早早地体味到坎坷,早早地品尝到生而为人的寂寞,却能从坎坷和寂寞里开辟出一条自己的路。读书于早慧的她,不仅是现有人生的扩展,也是弥补体验的最好方法。她一直认为没有厚重文学底蕴的写作是不成功的,创作上的这种坚持,让她不断地通过阅读和思考补充自己,完善自己。阅读伴随着她的成长,也帮助她一次次发现自己的新方向。她读雨果,读巴金,读海明威,读海子,读三毛,读林语堂……,在他们的引领下走上写作之路。一方面为这些文学作品中强健、自由的人生所激发,另一方面又令她自觉的返回自身,于万难中寻觅自己,立定自己。她的创作里渗透着强烈的使命感和生命力,与其说是她选择了文学,毋宁说是文学选择了她。

景尧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文学上的天赋,她从七岁开始在《小学生作文》、《求知报》上发表文章,其后又陆续在《少女》、《少年文艺》、《南风》、《我们,我们——80后的盛宴》等文学刊物和文学网站上发表散文与小说,创办文学网站《双生花》,聚拢了一大批热爱文艺的读者和志趣相投的朋友。十余年的写作生涯,已经将她历练为一个心敏神会的青年作者。她真诚、敏锐、勤奋,这些对于一个写作者最为重要的品质,一点一点伴随着她文字的成长。除了阅读,对周遭事物、情绪、氛围、记忆的微妙变化她都一一感知,她的创作从来没离开过自己的真切感受,尤其是散文创作,哪怕初期写作尚还稚嫩之时,忠于内心赋予了她的文字以明净的力量。景尧说“写作是种幸福,哪怕是疼痛的幸福。不曾说出,那幅笔尖在白纸上不停涂抹有力字迹的图景,是我仰望着的奢侈幸福。”(《川上的日子》)这个奋力涂抹的画面就是她写作的肖像,是她痛并快乐着的生活。

“我终于明白,自己始终是在这个城市的暗影里,一个人,一个人跳舞。”(《不要告别》)景尧的文章中多次写到自己的独处,写到夜晚,写到独自坐在桌前,写到孤独的站立在人流之中,写到那漫无边际的寂寞。她说孤独的人们只有在黑夜里才感到安全,她说寂寞的日子里她就会没有主题的胡思乱想,然后把这些想法汇成笔下淋漓的文字,可以见出,其中有不少散文都是任心放笔,但又惨淡经营。生活的独处与写作的独处,让她更早地体味到与自己为伴的人生,对生命深处寂寞的体认,让她的创作里始终弥漫着孤独的意味。“人流穿梭的路上只有自己孤独站立,时常觉得这是个寂寞的姿势,令人失语。”(《我和我的风筝,在蓝天下》)写作也是一个寂寞的姿势,是一个人对另一个自己的倾诉,也是对千古之间每一个人的诉说。很多人说,作家天然是孤独的,甚至愈写就愈加寂寞,但为了放逐灵魂的禁地,又不得不这样去做。在茫茫世间,心灵的漂流比失去地理的故乡更加孤苦无依。十七岁的景尧在观望她所生活的这个城市时写:“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的根在哪里,哪里才是我的城。一个丢失了故乡的人是可悲的,他可以一生漂泊在一个地方从不离去,但心灵的漂泊是更为庞大的概念,是一整个世界的荒芜延伸在眼前,漫无止境,空旷而渺茫。”(《琉璃城市》)对灵魂家园的不断渴求,促成了她奋力的写作,用写将自己解放出来。

2009年10月13日,凌晨,景尧在读罢朋友的来信后写了一篇《独白》,结语写到“我相信,亲情是信仰终生的。友情是细水长流的。而爱和成长,终究只是一个人的旅程而已。”她知道成长的路需要她一个人独自前行,她知道成长路上的孤独与寂寞无法分担也无法分享,她必须自己勇敢面对。生活中的她对人总是那样浅浅地一笑,却把寂寞留在了黑暗的抽屉里,留在了字里行间。“在寂寞时爱写些东西,于是那些文字便沾染了寂寞的气息。写字多了会影响心情,于是更加寂寞。”(《匆匆走过》)景尧的散文皆来源于这样的寂寞。宇宙洪荒之初,一个初生的孩子立于荒凉的暗夜,这是生命之本然。但她并非一味地沉湎于寂寞,也不让这样的寂寞轻易示人,“我的寂寞只有在夜晚才无边际地泛滥开来,有阳光的时候我把它们掩埋得好好的。”(《想起的夜晚》)读她的文字,我常常会想,当父母离开景尧去工作时,当她独自走在黑夜里时,当她一个人面对一屋子的寂静,一个人面对满世界的寂静时,她会想什么呢?自由对她意味着什么呢?

虽然生病不能远行,但一直以来景尧都向往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她无数次表达过远行的理想。远行对于一个都市人而言,不只是生活半径的扩大,也是心灵的放飞。远方是一个关于未知的隐喻,它充沛着我们对世界和命运的知觉,景尧将她无穷无尽的寂寞伸向远方。她说自己喜欢坐车,喜欢坐在车上靠窗户的座位边,在车上观察人群,静心思索,“总有一种感觉,仿佛有车的地方,就有了远方的意义。”对自由的渴望在他的文章里一次次以流浪的主题出现。“没人知道我是个多么渴望流浪的孩子。就那么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世界尽头,天荒地老。”(《寂寞的日子里没有主题的胡思乱想》)这个流浪的终极理想,她留给了海边和西藏,“那是令我灵魂皈依的地方,总是相信着有某一些人是属于某些特定的地方的。”(《我想去西藏》)西藏和雪山在她心中是象征圣洁的地方,她渴望一种没有被玷污的灵魂的纯洁,心灵随着身体远行。

好几回她写到风筝,这个在她看来自由自在飞翔的象征,她在《我和我的风筝,在蓝天下》中描述当妈妈离开自己一个人立于风中,在马路边看到一只风筝时的浮想。“我知道我的沉重不自由,我相信风筝也知道。”风筝自由轻快与生活的沉重形成残酷的对比。她对自由如此渴望,却又感觉如此遥不可及。“将来的某天,或许我真的可以和所有人一样自由,朝着想去的方向大步行走,到那时候,又将会怎样的幸福与满足。”这是景尧留给我们最后的文字,写下这些话时,她的内心该是多么凄苦又多么顽强。

与一些八零后写作者的颓废与感伤不同,景尧的寂寞里还渗透着生命的自我振拔,哪怕是开头悲伤的文字,在结尾都会明朗起来。这并不只为挽救自我心灵助益,就像爸爸在“景尧”的名字里倾注的期望一样,她的世界里不只是私我的悲哀,也不是同病相怜,而是她愿意以一己之力去帮助其它生命,哪怕仅只是通过笔端。她给同样与心脏疾病抗争的小朋友李艳写到“彩虹这边,/有我美好的期待,/彩虹那头,/有你收获的盼望。”(《放飞的纸鹤》)他给沧州的小笔友友文婷写到“既然知道人生不会流连长久/何必让青春在伤心中消耗”,“不想让生命轻易地苍老,做过了才会为自己无悔的骄傲”这也是她自己的青春宣言,她践行这宣言。她还曾设想过在她所在的城市里建一个叫“梦境幽谷”的地方,让忧伤的孩子有一个疗伤的角落,让游子的心灵不再颠沛流离,可以因此停泊。做编辑以后,她也曾帮很多初涉写作的青少年作者发表他们的文章,实现他们的文学梦。她很早便懂得文字与真实人生的关联。2009年在《心有千端,谁与共闻?》一文中她反思这个时代的创作,“80后的写作流于轻浮,其最大的原因就是我们过于关心自己,关心社会家庭给他们施加的压力与磨难。”这正是一个作家的创作开始走向成熟的重要信号。翻过这座山,孤独对于她将是甘之如饴。

文学创作的过程就是作家自我心灵成长的过程。对心灵世界的敏锐觉知与体察,对世间万物的同情与理解,是一个作家开启自我创作的重要源泉。景尧紧紧抓住这个源泉,以不屈之志写下自己一路走来的生命体验。文学让她看见自己最深的孤独与寂寞,也让她在孤独和寂寞中成长,并以超拔一己孤独之愿,向更大的生命境界走去。她追求文以人立的写作精神,期望用写作给世人带来一点警醒。就像她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话“关于未来,就请你坦然,不要离开,请你等待。”她以坦荡之心,面对生死,直到最后,她也从未放弃。

冬春之季对于景尧异常难熬,因为要严密提防着感冒的突如其来。每到冬季,都是她身体和心灵上最痛苦的阶段。而今转眼,冬天又将来临,景尧却把我们独自留在了冬天里。景尧曾说“我有一个梦,就是在我写作水平达到一定层次的时候,能出一本书,把它献给所有和我一样患病但仍然热爱生命的伙伴们”。这本书《川上的日子》终于即将付梓,但是她却已不能成为自己的读者。悲乎。



2013.11.9完稿

作者:田宇   回复:0   发表时间:2013-11-19 07:4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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