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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我姓威 山东省招远市人

我叫威招国

作者:183.62.20.*   回复:17   发表时间:2014-11-03 15:0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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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癞屎兴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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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183.62.20.*   发表时间:2014-11-03 15:01:33

[回复] 威国兴的作品 《小山岗上的黄芽茶》

春风吹绿了河堤上的杨柳。春风吹遍了我的家乡。我的家乡,祥云缭绕,紫气南来。我爱我的故乡。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多么熟悉、多么亲切。

古老的村落,四面环山。山外青山,山山叠翠。只有村的西边,那一处小山岗下,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一片绿,天空一片蓝。多么秀丽的田园风景。是那一片片绿色的土地,养育了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土地上。
村子的外边,小山岗上,绿草如茵,野花遍地。满山满岭,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小树木。小树木长满翠绿的叶子。到了春天,小树木还开出各种颜色的花朵来,飘散花香。粉红色的稔子花,一片连着一片,缀满了枝头,十分惹眼。杜鹃花、野菊花、山茶花,还有那些说不出名来的奇花异卉,美丽极了。我喜欢黄芽茶。小山岗上的黄芽茶,每到冬天,经霜的黄芽茶树的叶子全落了,树枝儿好象是干枯了似的,在冰冷的风中摇曳。但到了春天,黄芽茶就会长出新的叶子来。初长出来的叶子,嫩红嫩红的,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好象在向过路的游人招手,亲切而又热诚。阳光下,那些淡红色的嫩叶,慢慢地,就变成了暑红色。然后,又变成绿色,绿满山岗。

很少有人会去欣赏黄芽茶,但黄芽茶却是很值得你赞赏。黄芽茶还很有用处。每到秋天,黄芽茶的叶子长老了,村里的女人们,便三三两两的到小山岗上去摘黄芽茶的叶子。她们把摘下来的叶子晒干,收藏起来,然后装在枕套里,缝上针线,做成枕头来用。我小时候用的枕头,里面装的全是黄芽茶的叶子。新装上黄芽茶叶子的枕头,软绵绵的,散出淡淡的茶香,让人心情舒畅。

山上的大树小树,都有自己的名称。每见到一种树木,我们就能说出它的名称来。但现在不行了,很多小树儿的名字都忘记了。有一种小树儿,它的名字叫山大刀,叶子厚厚的,肥大多汁,可以止血。谁要是在砍柴的时候,伤了手流了血的,就摘下几块叶子来,放在嘴里嚼烂,敷在伤口上面,就可以止血了,很好用。也有一种小树,枝叶又小又密,我们村里的人叫它做撒爬木。每到年晚,人们就把那些撒爬木砍下来,用它来扎成扫帚,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山上的野果子也很多。秋天,果子熟了,我们就到山上摘野果子吃。有一种酸味子,小得象一串串绿色的珠子,熟透了的时候,就会变成红色,然后又变成紫色,吃起来酸甜可口的,我们最爱吃。那种酸味子还可以摘来玩。它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做驳子。我们用小竹子做成驳子枪,然后把那些驳子装入驳子枪里,大家一块儿打驳子仗。打出去的弹子“砰砰”的响,让人害怕。要是躲避不及,被打着了,又痛又痒,但我们却很爱玩这个驳子仗。我们把那些驳子摘下来,装满几个衣袋。打完了再摘。从早上直玩到晚上,玩得很开心。有一种野果子,名叫酸枝子,长在高高的大树上,一些会上树的孩子爬上去,把果子摘下来,大家一块吃。但太酸了,有些人不敢吃,有些人硬是皱着眉头把它咽下。女人们却很爱吃那种果子。连那些掉了牙齿的老太太,也喜欢吃。很多人都把那些没有熟透的酸枝子拿回家,埋藏在谷壳里,待熟透了再吃。山竹子也是人们最爱吃的一种野果子。熟透了的山竹子又鲜又滑,金黄金黄的,甜滴滴,让人口馋。还有那些稔子王、圆棠子、槌子、算盘子、山大挪等等,都是我们爱吃的野果子。算盘子的果汁是墨黑色的。吃了算盘子,嘴和牙齿都要变成黑色了,让人看了发笑。现在再也没能吃到那些野果子了,连见也见不到了,真的好留恋。

听母亲说过,山上过去有很多野兽。有狐狸,有大山猫,有果子狸,有穿山甲,还有黄鳝头。我们村里的人们把狐狸叫做山狗。山狗最多,常常跑到村子里偷鸡吃。不知道有没有老虎。小时候,我每次不听话要哭闹时,妈妈就说,要把我抱到山上去让老虎吃了。这样,我也不敢哭了。妈妈说,老虎的眼睛象两盏灯,会发光的。

山上的小鸟数也数不清,什么鸟都有。那些美丽的小鸟,它们的名字,好象就是我们村里人给它起的,什么样的名字都有。彩鸟的毛是翠绿色的,很漂亮,书上叫做翠鸟,但我们叫它彩鸟。那些很小的彩鸟,我们就叫它做钓鱼郎。伯劳鸟会唱歌,很好听,它的叫声最响亮。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有祖孙俩在地里干活儿,天都快黑下来了,爷爷还是没有回家的意思。这时候,伯劳鸟也叫起来了。小孙子灵机一动,便对爷爷说:“爷爷,你听说么,伯劳鸟叫了,老人会死的。你还不快回家?”爷爷笑了。看看天,见天也快黑了,就同小孙子一块回家去了。山上还有黑头婆鸟。黑头婆的头上有一扎黑毛。也有丁髻稔鸟,丁髻稔和黑头婆是一对的。还有牛屎丁、坡鹩子、竹叶针、波椤青、小黄莺等等,都是我们常见的小鸟。斑鸠也有,但很少见到。有一次,我在水井头山的担水路旁边,见到一只猫头鹰,静静的宿在树枝上。我那时不知道它是什么鸟,很害怕,不敢捉它。还有一次,我在村边一堆很密的小树丛中,见到一只很大的小鸟,身上的毛是灰色的,象个小斑鸠。我用一块石头打了过去,就把它打着了。那鸟儿在地上翻来翻去。但我胆小,不敢去捉它。很多年以后,我仍在常常想起那件事。小时候,我也常常用橡皮枪打小鸟,而且打了许多。每次打下来的小鸟,都拿回家杀了。我用一些盐粉、酱油腌制一回,再把它晒好,放在饭里蒸熟吃。有一天晚上,我用手电筒到山上去照小鸟。我在石仔路山见到一棵小树上,全都是丁髻稔黑头婆,很多很多,把树枝都压弯了。小树不高,用手都能伸到。见到有那么多鸟儿,我的心都乱了,不知怎样是好。我伸手就捉,可是,只捉到两个,那些鸟儿全飞起来了。天很黑,那些鸟儿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我家养过一只大花猫,那个大花猫也常常跑到山上去。有时候,大花猫从山上捉回一些小花蛇,在我家的柴堆里吃,我们见了很害怕。于是,我们便不要那个大花猫了,把它抱到山上丢了。后来有一天,我们见了那只大花猫在山上生了一窝小花猫,很可爱。我们又把它们抱回来了。

山脚下是一片一片的稻田,田间有一条小河。小河里有小鱼。小河的旁边有很多泉眼,泉水从泉眼里不断地涌出来。人们便在山脚下打了一口井,水很多,也很清,全村人都用不完。有人说,那是一口风水井,谁都要认真保护它。因为有了那口井,我们就把村边那个山头,叫做水井头山了。

村的西边小山岗下,原来是一片大海。涨潮的时候,海水茫茫,浸到村边的山脚下。常常有大船开过来。小时候,我们可以到海边看大船。我们把那些大船叫做火船,也叫做电船。听老一辈说,过去涨潮的时候,海水会围住村子。村子象个埠头一样。所以,人们就把我村叫做水埠村了。听说我村是从明代嘉靖年间搬到这儿居住的。过去一直归吴川县管辖。现在归湛江市了。

五十年代初期,我们的父辈可以下海打渔。也可以收沙漏盐水。漏盐水的活,好象我还见过。大人们在退潮时,把浸过海水的海沙刨松,然后让太阳晒干,那些海沙就有了一层白色的盐粉出现了。再把晒干了的海沙堆得比一个人还要高,在一边装了一个小漏斗,在沙堆上倒水,浓浓的盐水,就从漏斗上渗下来了。把那些盐水挑回家,放在铁锅里煮干,就把盐煮好了。那时候,我家里用的盐,全都是这样煮成的。大跃进时期,人们把海堵断了,潮水也涨不到我们村了。我们村的山下边,全都变成一片一片的稻田。听母亲说,那时稻田里也有很多鱼虾,人们常去捉鱼虾回来煮吃。小时候,我也常到田里捉小鱼小虾。有坭鳅鱼,有塘虱鱼,有花肚君鱼,还有菩萨板鱼,等等。塘虱鱼会打洞。有时候,一个洞里就藏有很多很多的塘虱鱼。现在没有了。一条鱼虾的影子也没有了。山脚下那一道弯弯曲曲的小河,几乎填平了,真可惜。小山岗上的大树,全砍干了。听说是大炼钢铁的年代砍干的。现在只剩下一些小树了。不过,水井头山还有一株很大很大的树,我们叫它做杜药木。千疮百孔的树身,很粗很粗,几个小孩子一起,也抱不过它。粗大的树根全都露出地面,树荫盖住半边天。

作者:183.62.20.*   发表时间:2014-11-03 15:03:07

[回复] 第二部分

我喜欢黄芽茶。我最爱它的风骨。在冬季,黄芽茶落尽了叶子,却留住了枯萎了的枝条,始终坚守生命,等待春天的到来。这就是黄芽茶的品格。

我有一个小名,叫做亚龙。可能是在刚出生时父母给起的。几年前,我无意中看过父亲留下的土地证书,上面有我父亲、母亲、姐姐和我的名字。那时候,弟弟妹妹还没有出世。姐姐叫凤,我叫龙。取龙凤呈祥之意。父亲一直都喜欢龙凤二字。父亲、伯父的名字里,也曾用过龙凤二字。那是在村里的族谱上记下的。伯父叫做祥龙,我父亲叫做祥凤。但后来又改了。伯父叫做祥瑞,我父亲叫做祥玉。我曾经问过村里的一位读书人招泽昌,他说是因为那两个字很吉祥很好听,让村里那些有钱人看上了,就占去了。伯父和父亲也只好改了名。但族谱上记下的名字没有改,伯父和我父亲的名字还是叫做祥龙祥凤。

我家有一位祖公,叫做招光珍。我们后辈都叫他光珍公祖。光珍公祖曾经是一位私塾先生。邻居春才三公曾经对我说过,我家光珍公祖八十多岁还在教师。那时候,春才三公说他自己已有七岁多了,也懂事了。他说光珍公祖身材高大,脸色红润,留长胡子,有童颜鹤发模样。村里穷人家的孩子,很多都是跟我家光珍公祖读书。招泽昌、招乐昌这些识字人,都是我家光珍公祖的学生。光珍公祖也熟悉风水地理。光珍公祖的墓地,听说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是一块莲花宝地。这块莲花宝地,几世几代,依然瑞气灵长。光珍公祖在村里排行第十三世,到现在已是子孙满堂。几年前,我弟招华,他的孩子招杰一举成名,考上了北京大学,也让村里人说我们光珍公祖那块莲花宝地,又显瑞彩祥光、春风化雨。让我们光珍公祖子孙后代,也感到自豪。我至今还收藏着光珍公祖遗下的一方砚台,圆形的,有盖,石质还是比较好的。是一方端砚,底下刻有“招光珍”三个字。所以我知道这方端砚是光珍公祖留下来的。虽然没有很多价值,但我还是把它当作宝贝一样收藏起来了。还有一个大书柜,也是光珍公祖留下的,门没有了,我也把它保留下来。听说光珍公祖有很多书本留下,但现在一本也没有了。我懂事的时候,我还见到父亲有几本古书,可能是光珍公祖传下来的,但现在也不见了。光珍公祖遗下的那间小屋,后来留给我家。我父母一直在那里住。我姐姐也是在那间小屋里出生的。直到土改时分到了房子,我父母才搬出那间小屋子。后来祖母一直在那儿居住,直到去世。那间小屋直到九十年代初,还保留着,后来倒了。是在我手上倒掉的,很后悔。
光珍公祖生有五个儿子。长子永元,是我家的公祖。永元公祖只生一子,名德昌,是我家祖父。永丰公祖生有二子,长子盛昌,次子厚昌。永泰公祖也生有二子,长子怡昌,次子福昌。还有永轩、永昌二位公祖,到现在已经没有后人了。我曾经听过永泰婆祖说起过光珍公祖的事情。永泰婆祖是怡昌三公的母亲,光珍公祖的媳妇。她说光珍公祖置了很多田地,后来都分给了几个儿子了。她还把永轩公祖叫做烟屎轩。我懂事以后,“永”字辈的公祖全都过世了。

我家的祖父德昌公,也是个乡村识字人。我曾经听招康明说过,村里每年的清明扫墓,写祝文、读祝文等,都是由祖父主持。这在村里是让人尊敬的。乡下人祭拜祖宗、清明扫墓,同宗同族的,不管搬到哪里居住,清明节这一天,都要回来祭拜。成百上千的子子孙孙,跪拜坟前,烧香烧纸钱。而念祝文,主持仪式的,都是由那些德高望重的人去做。祖父的事情我们知道得很少,但年老的一辈,很多都见到过我的祖父。象招康明那样年纪的人,也见过我祖父了。他说我祖父长得很高大,也很有力气。而且还打过别人。听说有一次,一些外地的担盐人从我村边路过,祖父就用扁担打过人家。这是招康明说的。听母亲说过,祖父曾经跟随别人的大船去过香港,后来还在香港治好了病。回来的时候,带回很多旧衣服,都分给村中邻居。也听说祖父打过祖母。祖父英年早逝,父亲也很少说起过祖父的事情。祖母的事情我有比较多的记忆。小时候,我常常在祖母那里吃饭。记得祖母总是用一个很小很小的薄瓯烧煮咸鱼咸肉,我很爱吃。有时也用来烧煮蟛蜞汁。蟛蜞汁是用从海里捉回的多种多样的蟛蜞,加上盐和水,放在一个特制的瓦盆里,用一截木棒不停地磨碾,直到把那些蟛蜞磨烂成汁。然后加盐,装进一个瓦罐子里。时间越长,越好吃。我祖母直到文化大革命初还健在。祖母病重时,父亲去参加学习毛主席著作会议一个多月,没时间在家。母亲带我们小孩子一齐去看祖母。祖母睡在床上,盖着一张蓝黑色的枷背布被子,很瘦,但精神还很好。祖母说了很多好话,说保佑我们快高长大。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祖母了。

祖母是黄坡镇辽罗村人氏,姓梁。父亲小时候,一直在外祖母家,帮舅父放牛,直到解放初才回来。祖母后来住的房子很小,是一间小茅房,一房一厅。在村西北角最边缘的地方。光珍公祖就是在那间小屋里教村里的穷孩子读书的。那间小屋很近春才三公的住家。旁边是一个小园子。小园子里种着两株高高的葵树。每年都有人把那些葵树的叶子割下来,压平以后,剪成圆形,做葵扇用。热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用上大葵扇。园子里还有一株大龙眼树,那株龙眼树就在我祖母家的旁边,树荫几乎盖到屋顶。龙眼树开花时,会有很多臭屁虫。那虫子很小,会飞。我们很喜欢捉它玩。我们用一根竹杆子打它,它就会到处乱飞。有的飞落墙头上,有的飞落地下。也有飞到另一株树上的。我们就捉那些飞落地上的。当我们把它捉住的时候,它就会从尾部喷出一种液体,很臭。这种液体如果沾到眼睛,就会痛得睁不开来,不住地流泪。沾在手上,也很难洗得干净。我们把它捉到以后,就把它最大的一个腿折断,然后,用一支小针一样大的树枝条,插进它的小腿上,它就会不停地飞。玩厌了,就给别的孩子玩。别的孩子也玩厌了,我们就把它放飞。它的腿上还插着树枝条,但它还是飞走了。有时候,我们还把它的小腿全折光了。然后,就放飞它。它没有腿了,就没法搭在树上,只能不停地飞。飞不动了,还是落到地上来。

园子旁边种有很多笠芥,是用来围园的。笠芥的叶子象海带一样长,又多又密。每块叶子都有三行又尖又利的小刺。刺到手时,又痛又痒。我们很小心地把那些叶子割下来,去掉刺。削成一块一块的,然后用来编织多种多样的玩意儿。可以编织成小鸭子,也可以编织成北架岭。还可以编织成轿子、手镯子、大风车等。大人也喜欢玩它。把它编织成丹弄、小鸭子后,把大米装进去,煮成丹弄饭、鸭子饭。煮熟了的丹弄饭,象个粽子,吃起来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我们很喜欢吃。村里的大人,有时到远处干活儿,也带上一个丹弄饭,当午餐来吃。

小时候,我们也很爱玩沙堆。玩沙堆是两三个孩子围在一起,用沙土堆成一个锥形的小沙堆,在顶尖上插上一条小枝条。然后,就在沙堆脚下不停地挖。两三个孩子轮着挖。沙堆越来越小了,插在顶尖上的小枝条摇摇欲坠。大家都要特别小心,谁把那小枝条挖倒了,谁就要输了。输了,就要给别人一些东西。比如好吃的,什么都可以。

村外边有一条小河。我们常常到河里洗澡、游水。记得有一次,我在河里玩水,不小心陷落到小河深处。水把我淹没了。在水底下,我的感觉还很清醒。水并不深,刚好淹过了头。我吞了很多水。我向前行走了几步,头便露出水面了。要是水再深一些,我可能没命了。我的小伙伴真福就在旁边。我起来以后,叫他千万不要告知我的爸爸妈妈。

还有一次,我差些儿就被大水冲走。我们村的西边是海。大海被一条长堤围住。海堤的另一边,便是稻田。有一回,村里的大人都在海边筑坝。我们两个小孩子,想到海边上玩。来到海堤附近,田埂上有个水渠。水渠很宽。我想跳过田埂上那个水渠,却跳不过去,落在水里了。眼看就要让大水冲走了。幸好真福在我的身边。他一下子把我拉住。前边就是出水口,大水从那个出水口直流出大海。水很深,也很急,如果被水冲走,我也没命了。我父亲和许多村民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们在那儿修筑大堤。我的小伙伴,一面死死地拉着我的手,一面拼命的大声叫我父亲。平时我总是叫父亲做“圩佬”,我那小伙伴也跟着我大声叫我父亲做“圩佬”。父亲听到叫喊,很快便从对面的大堤上跑下,从水里奔过来,一下子把我抱起。我那两次遇险,都是真福在我的身边,真是有缘。也让我难以忘记。

那时村里已经成立高级社了。父亲是村里的干部。记得有一回,村里的干部们在一起照相。那时候照相,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情。我也跟他们一起照。记得很清楚,我坐在最前面。我的衣袋子里别着一支水笔。那支水笔是村干部招永凤送给我的。我读书以后,一直是用那支笔。那是一支蓝色的自来水笔,笔杆上有个小扣儿。扣动那小扣儿,就能把墨水吸到管里去了。我们觉得很神奇。那时候自来水笔是很珍贵的。后来坏了。再后来就不见了。要是留住,现在都成古董笔了。前几年的一天,我在古玩地摊上见到一支自来水笔,那支水笔跟我原来的一模一样。于是,我就把它买回来了,收藏起来。

记得那时村里也放过电影。最早放的电影是《渡江侦察记》、《白毛女》,还有《铁道游击队》。好象放《白毛女》时,还没有声音,是哑剧。村里没有电,电影队要把发电机搬到村里来发电,才能放映。电影队有个队员名叫康贵,到底姓什么,我就忘记了。好象是姓陈。那时能看到电影,真是太高兴了。

作者:183.62.20.*   发表时间:2014-11-03 15:06:11

[回复] 第三部分

燕子从晚霞中归来。燕子是我们的好朋友。紫燕归来,带回了春天。带来了欢乐,带来了祥和。我们很喜欢燕子。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燕子。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头上,都有燕子累的窝。小燕子学飞时,有时会落在地上,我们会把它捡起,小心地放回窝里。

记得小学一年级的课文里,有一篇课文是写小燕子的。我背熟了,一生都没有忘记。我一直都想找到一年级的课本,但没能找到。小燕子这课书,我还能背出来:“春天,燕子从南方飞回来了,一对燕子飞到我们家里,在梁上做窝。它们从河上衡些泥来,把泥沾在梁上。沾好了,它们又在窝里下蛋,孵小燕子。”

听村里的大人们说,燕子是雷公托生的。伤害燕子会得罪了雷公,会遭雷击的。什么鸟都敢吃,没有人敢吃燕子。中国人都有选择一种动物作为图腾的风俗。我很怀疑燕子会不会是我们当地人的一种图腾?但从来没有人去考究过它。

那时候麻雀也很多。我家的屋顶上,常有麻雀飞来飞去。我家住的是一间大屋。是土改时分到的。三户人家住在一起。中间有个大天井,麻雀就是从天井上飞进飞出,和我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我们这里的房屋都有一个下厅。正厅在东面,下厅在西面,两厅相对,中间隔着一个天井。下厅上边的墙头上,有一道孔。这一道孔很窄,小鸟可以躲进去。而我们的手却很难伸进去。不过,有的地方手还是能伸进去的。鸟儿就是住在那一道小孔隙里的。每到合适的季节,一窝一窝的小鸟就孵出来了。小鸟长大了,就出来学飞。小鸟学飞的时候,常常落到地下,在屋子里乱扑。有时我们在地上也能把它捉到。我也常用梯子捉小鸟。我把梯子放好在墙头上,然后爬上梯子。用小枝条在那一道小孔上乱拨,小鸟就钻出来了。有时我一手就把它捉住,有时鸟儿落到地下。母鸟在屋顶上乱飞乱叫,扑下来要救小鸟,但总是没救成。有时候,我也在那一道小孔上摸到一些鸟蛋。摸到鸟蛋时,我就把它放回窝里。我每次捉到鸟儿,就把它杀了,串起来晒干,炒熟来吃。但那些麻雀是捉不尽的,每年都有那么多。“麻雀吱,嘴浮浮,亚婆晒谷你来偷,亚公回来捉到你,慢慢抟毛挽上钩。”那是我们唱的麻雀歌。

麻雀的胆子很大。我们在屋边晒谷、晒豆子,麻雀常常从屋顶上飞下来,偷我们的谷子吃。晒豆子的时候,有很多虫子爬出来,麻雀就飞来捉虫子。它捉到虫子,就飞回窝里,喂小鸟儿。

村里有一个粤剧团。我屋下边有一间闲屋,屋子很大。墙头的一半是用红砖砌的,一半是用坭砖砌的。大厅也没有铺砖。大家叫那屋子做锣鼓馆。每天晚上,村里的演员们就在那里学唱戏。有文武生、有花旦。记得他们演过《相见不相亲》、《芙蓉仙子》等。每晚排戏时,大家都在那里看。到处都挤满人,很热闹。村里招土新是文武生。记得那时有一段唱词,很好听:“恩恩爱爱手挽手,一对海鸡水面游。微风吹动堤杨柳,相伴一生快乐优悠。快些走,快些走,走到大江口。”

我一直都喜欢这段小曲。有时也唱一下,所以仍然没有忘记。
剧团花旦名叫庞丽英。是我村人家的媳妇。她的戏演得特别好。尤其是演悲苦剧,演得很逼真,感情也很投入。大家都说她演得好。村里的粤剧团,直到散伙,几乎都是她担当花旦这个角色。

打鼓的师傅叫招祥佳。我们不是说打鼓,而是说打头手。打头手的角色很重要,演员的动作唱腔,都要跟打头手的配合得天衣无缝。弹琴的叫英强,我叫他做英强叔。我们同一间大屋居住,他常常帮我捉麻雀。吹长筒的名叫观贵,也叫仲宜。吹大角的叫招亚金。招亚金是招卓华家族的后人,很聪明。他是剧团里的一根顶梁柱,少了他就不行。他什么都会。哪个位子缺了,他就去哪里顶。打头手也行,拉二胡也行。演员的唱腔,很多都是他教的。他顶得上半个师傅。

那些学武打的,我们叫他做杂脚。“一出出个先,一企企两边“,就是指那些杂脚的活了。一个招日龙,一个招土桂,就是当杂脚的。花旦、文武生排演节目,总是在锣鼓馆的大厅里面,而那些练武艺的,就在屋外边的巷子里。我常常见日龙和土桂两个对打。有时是用刀,有时是用剑,也有用标的。我最喜欢看他们打斗。

剧团里有个教戏的师傅,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母亲说过,我的名字就是那个教戏的师傅给起的。我一直想打听一下这事,但还是没有查问过。那些演戏的人在世的已经不多了。
白天是没有人在那里学戏的。我们小朋友们就在那里玩。最好玩的就是那些女孩子,她们在鼓架上蹿上蹿下,学大人们唱戏。有时也唱一些谁也听不懂的儿歌。虽然唱的不知是什么,但我们听了也很高兴。

我村叫做水埠村,粤剧团也叫做水埠村粤剧团。因为有个“水”字,大旱天的时候,就常有一些村子来请我们村剧团去演出。廉江那边有一个村子叫鸡笼村,是一条很小的村庄。奥运会跳水冠军劳丽诗,就是在那个村子。鸡笼村每年都会请我村剧团去演戏。他们说,每次演出后,都会下雨。真的很神。

村子里的剧团一直办到文化大革命以后。文革时期演出过样板戏《沙家滨》。也演古装剧,如《牡丹亭》等。小梅清也演过《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杜丽娘是《牡丹亭》里的主角,有时是丽英演,有时是小梅清演。小梅清演《牡丹亭》的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初期了。那时候她到鸡笼村演出,我也去了。我要在广播站播音,晚上九点半才可以下班。下班后,我就骑自行车跑了去。夜很黑,穿山过岭,山路崎岖,很难走。到那里时,已经是夜十二点多了。小梅清对我说:“你是怎样认得路来的?”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呀”。几十年以后,小梅清还会在我的面前重复那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每年的正月,村里便做大戏。从初十直做到十五。闹元宵、做年例、孩子出灯,都是在那几天。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每年村中有多少个男孩子出生,就要在正月初十到十五这几天出灯。从初十开始,每天出两盏。剩下来的,到十五的那一天,全部一齐出了。有时候,出生的孩子多,很多人一齐摆灯酒。主人请吃酒是最难的事情。被请到的人,一定要去。就算你吃不下了,也要到那儿坐一会,送点礼品。有的人一天要跑许多个家来吃灯酒,忙得不可开交。晚上还要烧炮、放烟花、做大戏。人们很早就吃完晚饭,摆上板凳。也有人铺上一张草席子占位看戏。

正月十五还要杀猪来分众肉。把熟透了的全猪切开,切成很小的一块块,每家每户都摆上一个小盆子,分众肉的人便把一块一块的猪肉分到小盆子里。家里有多少个男人,每回就给你分多少块。一直分到没有为止。没有男人的家庭,一块众肉也没能分到。那些没有男丁的家庭,眼看着别人领众肉,心里很难受。在乡下,没有生到男孩子,是很吃亏的。

正月十五还有游神。我们村的巷子很直。几户人家合在一起,摆开一张八仙台,上面堆满物品。几乎每家都会有一个煮熟了的大肥鸡。也有糖果、甘蔗、苹果,什么好吃的都有。每家还要记住放上一个装了钱的红包。游神的人们会在每一个神位的地方停下轿子,轿子里坐着天后娘娘神像。轿子有八个人抬着,一群人跟在后面敲锣打鼓。两个吹唢呐的,鼓起个大嘴巴,不停地吹出多种曲调。扛大旗的、打伞的。拿刀拿枪的,什么样子的都有。每一个人都忙个不停。

轿子刚进村的时候,正好我家的门前摆有一个神位。许许多多的男人女人,都捧着一大扎点燃了的香火,在那儿接神。轿子停下来了。锣鼓也停下来。只有那两个吹唢呐的更加用力地吹。所有的人都在那儿跪拜。烧香、烧纸、烧炮烛。烟火缭绕。直到炮烧完了,红包被那些游神的人取走了。大家又把轿子抬起来,离开那个神位,再到另一个神位去。这样转来转去,折腾了整整一夜,才能走完全村的神位。

天亮了。游神的那些人,把收来的红包钱数过,然后分了。每人都有一份。分完钱,他们又把轿子抬回到上圩的天后宫那里去。

作者:姚东山   发表时间:2014-11-03 15:08:32

[回复] 第四部分

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唱过一首歌,叫做《公社的山啊公社的水》。那首歌曲很好听,现在我还爱唱。我多次在网上寻找那首歌曲,但都没能找到。歌词的第一段是:“天下的风光那儿最美?公社的山啊公社的水。座座青山松柏翠,道道水边麦苗儿肥。几翻烈日晒,几度狂风吹。烈日晒,狂风吹,青山绿水色不退。山头的花果照样红,水边又添稻麦堆啊稻麦堆”。唱起这首歌曲的时候,心里有无限多的感慨。我们的田野,村外小河边,乡间的小路,到处都是那样美丽、那样熟悉。每天早上,太阳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照满大地。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牵着老黄牛,到村外的山坡上放牧。有时候,他们会坐在牛背上,唱一首儿歌。村民们三三两两,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红翻薯,一边赶路,到田间干活儿。黄莺在柳底歌唱,百灵鸟高高地飞。午间,村边的大榕树下,坐满了纳凉的人。人们有说有笑,谈天说地。有人爬上高高的大榕树上睡觉。有人在地下画出一个回形的格子来走乘棋。孩子们跑到山上捉回几只小甲虫。有时也捉到几只鬼蝉仔。用一根线拴住它的一条腿,放在那儿飞。鬼蝉仔“喳喳喳”地叫个不停,很可怜的样子。直玩到天黑下来,我们也不愿回家吃晚饭,要母亲来赶。晚上,月挂中天,孩子们又聚拢在一块,乱唱乱跳,直玩到深夜。

家乡的土地改革运动,是在一九五一年五月开始的。后来成立了互助组,分土地,划阶级。到一九五二年底,土地改革运动基本结束。第二年夏天,重新开始土地复查,查田定产,颁发土地证书等。我是在土地复查时分到土地的,那时我刚出生。解放以前,我家的土地也有不少,但都被分出去了。后来那些土地又归回了生产队。我家分到了一间房子。三户人家,合住一间大屋。那间大屋原来是村里一个有钱人家的。主人去世了。留下母子二人,艰难度日。他们母子二人住一个房子,我们家住另一个房子。大厅是合用的。还有一个房子和下厅,留给另一户人家住。三户人合住在一间屋子里,相处得很好。从来没有为鸡犬小事争吵过。

主人母子二个,心地温厚。因为自家是富农身世,从来不敢高声说话。我父亲是党员,又是村农会干部。他们对我父亲很好。我们家也对他们很好。那个女主人的丈夫叫金寿,儿子叫土桂。有人叫她做金寿三婶,也有人叫她土桂老母。我叫她做三婆。她的儿子也很和善,母亲让我们子妹叫他做土桂叔。因为是富农家庭,土桂叔一直都没能成亲。他们家有好吃的东西,就会留一点给我吃。逢年过节,杀鸡杀鸭的,土桂老母就会留一个鸡腿鸭腿给我们吃。我父亲也很同情她母子二人。我家有好吃的,母亲也会分一些给他们俩。村里也没有人欺负过她。另一户人家,也是母子二人,住在一个小一些儿的房子里。她的儿子叫做英强。英强的母亲也老了,我叫她做婆祖。我听见别人总是叫她英强老母。他们有好吃的,也会分一些给我们。英强叔后来结婚了,有孩子了,还是住那间小房子。记得有一回,我在上圩园地里锄草,英强婆祖也在那里锄。她教我该怎样锄草。她告诉我,锄草要慢一点锄,不要太急。太急了,很容易累。累了,反而锄得不多。我还在地里拔了很多地艾回来,小鹅子很爱吃。母亲养了生产队里的一个大水牛,我常常要到地里锄草。

我家那间大屋子的下厅南边,有一个小门,从小门走过去,有后廊。后廊也有三间房子。最近小门旁边那一间,是分给我奶奶的。我一直都用来做厨房。另外两间后来全拆了。我家又在原来的空地上,用坭砖建了一间小房子。姐姐一直都铺床在那间小房子里住,姐姐小学的一位同学,名叫陈杏玲,也在那里住了很久。

厨房里砌有一个大灶,一个小灶。大灶旁边天天都堆满柴草。小门的一侧有个大水缸。水缸的旁边是个小天井。小天井真的很小,也许不到两平方。剩下的一些地方,摆放一张又大又长的桌子。记得我们原来都是在大厅里摆一张八仙台吃饭的。后来有了那张长台,我们一家便在厨房那张桌子上吃饭了。

那时候我家很少有饭吃,都是煮稀饭。用一口大锅来煮。煮好了,便倒在一个大盆里凉冻。有时是煮蕃薯粥。煮蕃薯粥要把蕃薯去皮,冼净切好,放在锅里,放了水,和大米一块煮沸。

我们乡下人家做饭烧的都是柴草。很多时候烧的是稻草。天气不好的时候,满屋都是浓烟,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我们都习惯了的。厨房旁边还有一块空地,母亲每天到山上养牛,打回来很多柴草,就散在那块空地上晒。晒干了,就搬回厨房里。有时柴草多了,也放在大厅上。大厅上有三张八仙台,一张是土桂家的,摆放在他的房子门边。一张是我家的,摆放在我家住的房子门边。还有一张是英强家的,摆放在天井一侧。

那时候,我们一家住的那个房子,很宽大。里面摆了两张床。一张是大床,一张是板床。房子里还放了四个大油缸。两个摆放在床尾,房门两侧也各摆放一个。还放了一张杉木小桌子。桌子上边挂着一个小竹篮子。小竹篮子漂亮小巧,家里那些珍贵一点的小东西,就放在小竹篮子里。

桌子面上还有一个小镜箱。小镜箱是母亲用的。但后来都是我们把一些小件的东西放在里面。桌子还有两个抽屉,抽屉里放有锤子、钳子、剪子,什么都放。

我和父亲睡板床。床前有一个大油缸。父亲在大油缸面上铺上一块小木板,上面放有几本书。有两本是古代版本。好象是《四书》之类。也有五十年代初出版的书籍。有一本《农村日用大全》,有一本《新的学生字典》,还有其他的。我至今仍保留着父亲用过的那本《农村日用大全》,是五十年代出版的。文化大革命时期,父亲用过的那些学习资料,我全都保存下来。

墙壁上贴着几幅年画。有一幅是《武松打虎》,有一幅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有《花木兰从军》。房门旁边还贴着一幅玫瑰花,是庞鸿尤老师画的。在那儿贴了很多年。

父亲很忙。村里的大事小事都要经过他的手。常常是通夜不能回家。我夜里醒来时,见不到父亲,就会哭闹。母亲只好抱我去找父亲。记得有一回深夜,母亲抱着我去找我的父亲。走到祥佳屋门口的旁边,那儿有很多稻草。母亲不小心,被那些稻草绊倒。我们跌倒在地上,有没有跌伤,已经没有印象了。母亲从地上爬起来,又抱我去找到父亲。 还有一回,我母亲没抱我去找父亲,我一直哭闹,谁也哄不了我。后来我父亲回来,用布带子把我绑住,吊了起来,用鞭子打我,但我还是不怕。后来又把我推出门外,关上门,说山上有老虎、山猫什么的。我害怕了,哭得很厉害。我拿下锁门用的那个铁梢子,用力地打那大门。我把那木门打出了很多痕迹来。那对杉木大门,到现在还留着。我还可以见到那些留下来的痕迹,觉得很好笑。虽然只是一些小事,但留在自己的记忆里,也感到很有意思。

父亲每日每夜都为村里忙,有时忙到天亮。但从来没有多占村里的一点便宜。那时候的每一个共产党员,都是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群众服务,实在令人敬佩。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共产党员。他忘我地工作。为党、为人民。从来没有计较个人的得失。他的思想里,始终闪耀时代的光辉。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经得起考验。父亲每月要缴纳五分钱的党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从来没有间断过。当我看见他那个填写得密密麻麻的党费证时,我感动到流下了眼泪。记得父亲说过,那时在农会工作,每天饮用开水也要扣二分钱的柴火钱。时间长了,积了一笔超支款。直到生产队时,仍没能还清。我还记得,那笔超支款有一百四十多元,一直都记在生产队里的往来帐户上。直到我家年终分配有剩余以后,才从我家的帐上扣除。

中国的共产党员信仰马克思主义,接受毛泽东思想教育。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父亲每时每刻都没有忘记。他有一本《论共产党员的修养》。他把那本书收藏在一个小铁箱里。文化大革命时期,那本书也没有毁损。我见过父亲戴上眼镜在煤油灯下读那本书。《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是刘少奇主席写的一本书,在文化大革命中,几乎成了禁书。我父亲怕它被损毁,就把它收藏起来。放在小铁箱里,是最保险的了。

我家的那个小铁箱,外边全都生锈了,但里面没有锈,很漂亮。到现在还留在床架上面。父亲遗下的一副眼镜,一个用油纸折成的小钱包,仍放在里面。我也放了几个毛主席的像章在里面,还有几枚古钱币。那个小铁箱成了我家的传宝。

作者:183.62.20.*   发表时间:2014-11-03 15:14:21

[回复] 第五部分

母亲常带我们到外婆家。外婆的村子离我村有八里多路。叫米稔垌村。有一条大村,也有一条小村。外婆家住小村子。村子里的人口很少。

外婆家的门前有一个深深的坎,有一道近半米高的墙头拦住。坎的下边长满了竹子。竹子的旁边有两株黄皮果树。到了秋天,果子熟了的时候,就会有小朋友把果子摘下来,大家一块吃。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园子,那里开满了杜鹃花。我们也摘过那些花儿来玩。母亲说那是姐妹花。母亲为什么要把杜鹃花说成姐妹花?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答案。但我听母亲说,那时候,她们那里的女孩子长大了,便找女队,聚到一块住,一直住到出嫁。同一个村的女孩子,都会以姐妹相称。她们象姐妹花一样美丽迷人。

外公是一个很爱读书的人。听母亲说,外公的那些书,全都装在两个大油缸里,满满的。乡下人用的大油缸,是用来装稻谷的,有大半个人那么高。两大油缸的书,真的很多了。听母亲说,外公有时在田间干活,见到外边路上有一两块有字的纸片,回来后,也要让我妈去捡回来给他看。我母亲也会一些字,但认识不多。记得年晚贴春联时,有时候有个“天”字,也有个“日”字,母亲就会读给我们听。每到这个时候,母亲会笑得很开心。母亲还熟读很多诗句。《人之初》.《千字玄黄》,我母亲读得很熟。

母亲共有五个兄弟姐妹。大舅父是芦村人,一直在城里居住。大舅舅名叫庞贯成,也叫日就;二舅舅名叫庞江月,也叫观寿;还有个姨姨,名叫秀兴;我母亲名叫庞瑞芳。

二舅舅读过私塾。母亲说得很好笑,小时候,舅舅读书时,常常要背书。背不出时,就要被老师打屁股。于是,舅舅就用一些破纸偷偷的铺在裤子里面,铺得厚厚的。老师打鞭子时,就会少挨痛了。后来二舅舅到我村学校读小学。到黄坡川西中学读初中,又到湛江一中读高中。但高中没读完,便出来打工了,一直都在霞山利民厂当车工。记得母亲说,二舅舅读高中时,全都是走路的。从家里步行到赤坎,有四十多公里。每个星期都要走一回,太辛苦了的。

外公年轻时龙精虎猛,很有气力。听母亲说过,他捉偷翻薯贼的时候,一跳能跳过九畦蕃薯沟。我不信,母亲说是真的。小时候,我常常能吃到外公捉的小鱼小虾。我村西边是海。外公下海捉鱼时,常常是从海边一直捉过来。来到我家,就把些小鱼小虾留下来给我了。那时的小鱼小虾很好吃。听说外公也到过国外打工,别人叫他“猪仔客”。他挣了一些钱,回来后买田置地,生活得很好。土改时,也差点被划归富农。记得外公很年迈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一次。他坐在厨房的草堆上取暖。见到我的时候,他很高兴。外婆也很疼爱我们。外婆背很驼。我们对外公外婆,一直都怀有很深的敬意。

外婆村里有个盲公,母亲让我叫他观宝叔。观宝叔不高不矮,中等身材,较胖。他总是穿一套黑色的唐装衣服,手里总有一根拐杖。走路时,手里的拐杖不住地点着地下。他每次见到我,都把我摸个遍。说我长大了啦,又说我长胖了啦,等等。记得有一回,我在观宝叔家的旁边玩。不小心把一块石子扔入他的屋子里去了。从天井落下,正好落在他的大水缸里。观宝叔的耳朵很灵敏,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大声叫着:“是谁扔下的石头呀,一定是外生王的,等我把你捉来打了。”观宝叔叫我做外生王。

我很害怕,拼命地往外跑。跑了很远,有个小朋友说;“你怕什么?他是个盲人呀。”

我想了想,觉得很对。他是个盲人,怎么能捉到我呢?于是我就不怕了。我又回到外婆家里。
观宝叔很会按摩。那时我们不懂说按摩,我们说他会松骨。他走村串户,给那些有钱人按摩松骨,赚钱来养活自已。他给人松骨时,骨头会发出一种声音来,让人感到很舒服。记得有一回,我到附近上水埠村同学家玩,观宝叔也在那里隔屋人家给人做按摩。他听到我说话的声音,便能认出我来了,让我对他的印象更深。后来观宝叔老了,却没有人照顾他。听我舅母说,有一次,观宝叔在路上走路时不小心,跌落深沟里,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爬不上来。观宝叔活活的被太阳晒死了。几天后才有人看见。观宝叔死了。

作者:183.62.20.*   发表时间:2014-11-03 15:15:33

[回复] 第六部分

我喜欢黄芽茶。我最爱它的风骨。在冬季,黄芽茶落尽了叶子,却留住了枯萎了的枝条,始终坚守生命,等待春天的到来。这就是黄芽茶的品格。

我有一个小名,叫做亚龙。可能是在刚出生时父母给起的。几年前,我无意中看过父亲留下的土地证书,上面有我父亲、母亲、姐姐和我的名字。那时候,弟弟妹妹还没有出世。姐姐叫凤,我叫龙。取龙凤呈祥之意。父亲一直都喜欢龙凤二字。父亲、伯父的名字里,也曾用过龙凤二字.。那是在村里的族谱上记下的。伯父叫做祥龙,我父亲叫做祥凤。但后来又改了。伯父叫做祥瑞,我父亲叫做祥玉。我曾经问过村里的一位读书人招泽昌,他说是因为那两个字很吉祥很好听,让村里那些有钱人看上了,就占去了。伯父和父亲也只好改了名。但族谱上记下的名字没有改,伯父和我父亲的名字还是叫做祥龙祥凤。

我家有一位祖公,叫做招光珍。我们后辈都叫他光珍公祖。光珍公祖曾经是一位私塾先生。邻居春才三公曾经对我说过,我家光珍公祖八十多岁还在教师。那时候,春才三公说他自己已有七岁多了,也懂事了。他说光珍公祖身材高大,脸色红润,留长胡子,有童颜鹤发模样。村里穷人家的孩子,很多都是跟我家光珍公祖读书。招泽昌、招乐昌这些识字人,都是我家光珍公祖的学生。我至今还收藏着光珍公祖遗下的一方砚台,圆形的,有盖,石质还是比较好的。是一方端砚,底下刻有“招光珍”三个字。所以我知道这方端砚是光珍公祖留下来的。我把它当作宝贝一样收藏起来了。

祖父也是个乡村识字人。我曾经听招康明说过,村里每年的清明扫墓,写祝文,读祝文等,都是由祖父主持。这在村里是让人尊敬的。乡下人祭拜祖宗,清明扫墓,同宗同族的,不管搬到哪里居住,清明节这一天,都要回来祭拜。成百上千的子子孙孙,跪拜坟前,烧香烧纸钱。而念祝文,主持仪式,都是由那些德高望重的人去做。祖父的事情我们知道得很少,但年老的一辈,很多都见到过我的祖父。象招康明这样年纪的人,也见过我祖父了。他说我祖父长得很高大,也很有力气。而且还打过别人。听说有一次,一些外地的担盐人从我村边路过,祖父就用扁担打过人家。这是招康明说的。听母亲说,祖父曾经跟那些大船去过香港。回来的时候,带回很多旧衣服,都分给村中邻居。也听说祖父还打过祖母。祖父英年早逝,父亲也很少说起过祖父的事情。祖母的事情我有比较多的记忆。小时候,我常常在祖母那里吃饭。记得祖母总是用一个很小很小的薄瓯烧煮咸鱼咸肉,我很爱吃。有时也用来烧煮蟛蜞汁。蟛蜞汁是用从海里捉回的多种多样的蟛蜞,加上盐和水,放在一个特制的瓦盆里,用一截木棒不停地磨碾,直到把那些蟛蜞磨烂成汁。然后装进一个瓦罐子里。时间越长,越好吃。我祖母直到□□期间还健在。

祖母住的房子很小,是一间小茅房,一房一厅。在村西北角最边缘的地方。那儿很近春才三公的住家。旁边是一个小园子。小园子里种着几株高高的葵树。每年都有人把那些葵树的叶子割下来,压平以后,剪成圆形,做葵扇用。热天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用上大葵扇。园子里还有一株大龙眼树,很高很大。龙眼树开花时,会有很多臭屁虫。那虫子很小,会飞。我们很喜欢捉它玩。我们用一根竹杆子打它,它就会到处乱飞。有的飞落墙头上,有的飞落地下。也有飞到另一株树上的。我们就捉那些飞落地上的。当我们把它捉住的时候,它就会从尾部喷出一种气体,很臭。沾在手上,很难洗得干净。我们把它捉到以后,就把它最大的一个腿折断,然后,用一支小针一样大的树枝条,插进它的小腿上,它就会不停地飞。玩厌了,我们就把它放飞。它的腿上还插着树枝条,但它还是飞走了。

园子旁边种有很多笠芥,是用来围园的。笠芥的叶子象海带一样长,又多又密。每块叶子都有三行又尖又利的小刺,刺到手时,又痛又痒。我们很小心地把那些叶子割下来,去掉刺。削成一块一块的,然后用来编织多种多样的玩意儿。可以编织成小鸭子,也可以编织成北架岭。还可以编织成轿子、手镯子等。大人也喜欢玩它,把它编织成丹弄、小鸭子后,把大米装进去,煮成丹弄饭、鸭子饭。吃起来有一种特别的香味,象个粽子。我们很喜欢吃。

小时候,我们也很爱玩沙堆。玩沙堆是两三个孩子围在一起,用沙土堆成一个锥形的小沙堆,在顶尖上插上一条小枝条。然后,就在沙堆脚下不停地挖。两三个孩子轮着挖。沙堆越来越小了,插在顶尖上的小枝条摇摇欲坠。大家都要特别小心,谁把那小枝条挖倒了,谁就要输了。输了,就要给一些东西给别人。比如好吃的,什么都可以。

村外边有一条小河,我们常常到河里洗澡、游水。记得有一次,我在河里玩水,不小心陷落到小河深处。水把我淹没了。在水底下,我的感觉还很清醒。水并不深,刚好淹过了头。我吞了很多水。我向前行走了几步,头便露出水面了。要是水再深一些,我可能没命了。我的小伙伴真福就在旁边。我起来以后,叫他千万不要告知我的爸爸妈妈。

还有一次,我差些儿就被大水冲走。我们村的西边是海。大海被一条长堤围住。海堤的另一边,便是稻田。那天,村里的大人都在海边筑坝。我们两个小孩子,想到海边上玩。来到海堤附近,田埂上有个水渠。水渠很宽。我想跳过田埂上那个水渠,却跳不过去,落在水里了。眼看就要让大水冲走了。幸好真福在我的身边。他一下子把我拉住。前边就是出水口,大水从那个出水口直流出大海。水很深,也很急,如果被水冲走,我也没命了。我父亲和许多村民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他们在那儿修筑大堤。我的小伙伴,一面死死地拉着我的手,一面拼命的大声叫我父亲。平时我总是叫父亲做“圩佬”,我那小伙伴也跟着我大声叫我父亲做“圩佬”。父亲听到叫喊,很快便从对面的大堤上跑下,从水里奔过来,一下子把我抱起。我那两次遇险,都是真福在我的身边,真是有缘。也让我难以忘记。

那时村里已经成立高级社了。父亲是村里的干部。记得有一回,村里的干部们在一起照相。那时候照相,是一件很新鲜的事情。我也跟他们一起照。记得很清楚,我坐在最前面。我的衣袋子里别着一支水笔。那支水笔是村干部招永凤送给我的。我读书以后,一直是用那支笔。那是一支蓝色的自来水笔,笔杆上有个小扣儿。扣动那小扣儿,就能把墨水吸到管里去了。我们觉得很神奇。那时候自来水笔是很珍贵的。后来坏了。再后来就不见了。要是留住,现在都成古董笔了。前几年的一天,我在古玩地摊上见到一□□样的自来水笔,我就把它买回来了,收藏起来。

记得那时村里也放过电影。最早放的电影是《渡江侦察记》、《白毛女》,还有《铁道游击队》。好象放《白毛女》的时候,还没有声音,是哑剧。村里没有电,电影队要把发电机搬到村里来发电,才能放映。电影队有个队员名叫康贵,到底姓什么,我就忘记了。好象是姓陈。那时能看到电影,真是太高兴了。

作者:58.249.16.*   发表时间:2014-11-03 21:04:34

[回复] 第七部分

燕子从晚霞中归来。

燕子是我们的好朋友。紫燕归来,带回了春天,带来了欢乐,带来了祥和。

我们很喜欢燕子。我们从来没有伤害过燕子。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头上,都有燕子累的窝。小燕子学飞时,有时会落在地上,我们会把它捡起,小心地放回窝里。

听村里的大人们说,燕子是雷公托生的。伤害燕子会得罪了雷公,会遭雷击的。什么鸟都敢吃,没有人敢吃燕子。

中国人都有选择一种动物作为图腾的风俗。我很怀疑燕子是不是我们当地人的一种图腾?但从来没有人去考究过它。

那时候麻雀也很多。我家的屋顶上,常有麻雀飞来飞去。我家住的是一间大屋。是土改时分到的。三户人家住在一起。中间有个大天井,麻雀就是从天井上飞进飞出,和我们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我们这里的房屋都有一个下厅。正厅在东面,下厅在西面,两厅相对,中间隔着一个大天井。下厅上边的墙头上,有一道孔。这一道孔很窄,小鸟可以躲进去。而我们的手却很难伸进去。不过,有的地方手还是能伸进去的。鸟儿就是住在那一道小孔隙里的。每到合适的季节,一窝一窝的小鸟就孵出来了。小鸟长大了,就出来学飞。小鸟学飞的时候,常常落到地下,在屋子里乱扑。有时我们在地上也能把它捉到。我也常用梯子捉小鸟。我把梯子放好在墙头上,然后爬上梯子。用小枝条在那一道小孔上乱拨,小鸟就钻出来了。有时我一手就把它捉住,有时鸟儿落到地下。母鸟在屋顶上乱飞乱叫,扑下来要救小鸟,但总是没救成。我每次捉到鸟儿,就把它杀了,串起来晒干,炒熟来吃。但那些麻雀是捉不尽的,每年都有那么多。“麻雀吱,嘴浮浮,亚婆晒谷你来偷,亚公回来捉到你,慢慢抟毛挽上钩。”那是我们唱的麻雀歌。

麻雀吱的胆子很大。我们在屋边晒谷,晒豆子,麻雀吱常常从屋顶上飞下来,偷我们的谷子吃。晒豆子的时候,有很多虫子爬出来,麻雀吱就飞来捉虫子。它捉到虫子,就飞回窝里,喂小鸟儿。

村里有一个粤剧团。我屋下边有一间闲屋,屋子很大。墙头的一半是用红砖砌的,一半是用坭砖砌的。大厅也没有铺砖。大家叫那屋子做锣鼓馆。每天晚上,村里的演员们就在那里学唱戏。有文武生,有花旦。记得他们演过《相见不相亲》,《芙蓉仙子》等。每晚排戏时,大家都在那里看。挤得很满,很热闹。村里招建文是文武生,他常常念的一段唱词,到现在我还记住:“盆满钵又满,大把猪肉分。老亲远处来,大家一齐饮。”

剧团里有个教戏的师傅,我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听说我的名字就是那个教戏的师傅给起的,我一直想问一下那事,但还没有查问过。那些演戏的人在世的已经不多了。

白天是没有人在那里学戏的。我们小朋友们就在那里玩。最好玩的就是那些女孩子,她们在那个锣鼓架上蹿上蹿下,学大人们唱戏。有时也唱一些谁也没听过的儿歌:“老依依,我依依,谁人捉到我,就得我依依。”虽然唱的不知是什么,但我们听了也很高兴。

我村叫做水埠村,粤剧团也叫做水埠村粤剧团。因为有个“水”字,大旱天的时候,就常有一些村子来请我们村剧团去演出。廉江那边有一个村子□□笼村,是一条很小的村庄。奥运会跳水冠军劳丽诗,就是在那个村子。鸡笼村每年都会请我村剧团去演戏。他们说,每次演出后,都会下雨。真的很神。

村子里的剧团一直办到□□以后。□□时期演出过样板戏《沙家滨》。也演古装剧,如《牡丹亭》等。小梅清也演过《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杜丽娘是《牡丹亭》里的主角,有时是丽英演,有时是小梅清演。小梅清演《牡丹亭》的时候,已经是七十年代末了。那时候她到鸡笼村演出,我也去了。我要在广播站播音,晚上九点半才可以下班。下班后,我就骑自行车跑了去。夜很黑,穿山过岭,山路崎岖,很难走。到那里时,已经是夜十二点多了。小梅清对我说:“你是怎样认得路来的?”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呀”。几十年以后,小梅清还会在我的面前重复那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

每年的正月,村里便做大戏。从初十直做到十五。闹元宵、做年例、孩子出灯,都是在那几天。那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每年村中有多少个男孩子出生,就要在正月初十到十五这几天出灯。从初十开始,每天出两盏。剩下来的,到十五的那一天,全部一齐出了。有时候,出生的孩子多,很多人一齐摆灯酒。主人请吃酒是最难的事情。被请到的人,一定要去。就算你吃不下了,也要到那儿坐一会,送点礼品。有的人一天要跑许多个家来吃灯酒,忙得不可开交。晚上还要烧炮、放烟花、做大戏。人们很早就吃完晚饭,摆上板凳。也有人铺上一张草席子占位看戏。

正月十五还要杀猪来分众肉。把熟透了的全猪切开,切成很小的一块块,每家每户都摆上一个小盆子,分众肉的人便把一块一块的猪肉分到小盆子里。家里有多少个男人,每回就给你分多少块。一直分到没有为止。没有男人的家庭,一块众肉也没能分到。那些没有男丁的家庭,眼看着别人领众肉,心里很难受。在乡下,没有生到男孩子,是很吃亏的。

正月十五还有游神。我们村的大路巷子很直。几户人家合在一起,摆开一张八仙台,上面堆满食品。几乎每家都会有一个煮熟了的大肥鸡。也有糖果、甘蔗、苹果,什么好吃的都有。每家还要记住放上一个装了钱的红包。游神的人们会在每一个神位的地方停下轿子。轿子里端坐着一尊妈祖神像。有八个人抬着,一群人跟在后面敲锣打鼓。两个吹大角的,鼓起个大嘴巴,不停地吹出多种曲调。扛大旗的、打伞的,拿刀拿枪的,什么样子的都有。每一个人都忙个不停。

轿子刚进村的时候,正好我家的门前摆有一个神位。许许多多的男人女人,都捧着一大扎点燃了的香火,跪在地上接神。轿子停下来了。锣鼓也停下来。只有那两个吹大角的更加用力地吹。所有的人都在那儿跪拜。烧香,烧纸钱,烧炮烛,烟火缭绕。直到炮烧完了,红包被那些游神的人取走了,大家又把轿子抬起来,离开那个神位子,再到另一个神位去。这样转来转去,折腾了整整一夜,才能走完全村的神位。

天亮了。游神的那些人把收来的红包钱拆开了。钱数过以后,每人一份分开。大家领了钱,又把轿子抬回到上圩的天后宫那里去。

作者:58.249.16.*   发表时间:2014-11-03 21:05:13

[回复] 第八部分

很多年以前,我曾经唱过一首歌,叫做《公社的山啊公社的水》。那首歌曲很好听,到现在我还爱唱。我多次在网上寻找那首歌曲,但都没能找到。歌词的第一段是:“天下的风光那儿最美?公社的山啊公社的水。座座青山松柏翠,道道水边麦苗儿肥。几翻烈日晒,几度狂风吹。烈日晒,狂风吹,青山绿水色不退。山头的花果照样红,水边又添稻麦堆啊稻麦堆”。唱起这首歌曲的时候,心里有无限多的感慨。我们的田野,村外小河边,乡间的小路,到处都是那样美丽、那样熟悉。每天早上,太阳从东方升起,金色的光芒照满大地。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牵着老黄牛,到村外的山坡上放牧。有时候,他们会坐在牛背上,唱一首儿歌。村民们三三两两,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红翻薯,一边赶路,到田间干活儿。黄莺在柳底歌唱,百灵鸟高高地飞。午间,村边的大榕树下,坐满了纳凉的人群。人们有说有笑,谈天说地。有人爬上高高的大榕树上睡觉。有人在地下画出一个回形的格子来走乘棋。孩子们跑到山上捉回几只小甲虫。有时也捉到几只鬼蝉仔。用一根线拴住它的一条腿,放在那儿飞。鬼蝉仔“喳喳喳”地叫个不停,很可怜的样子。直玩到天黑下来,我们也不愿回家吃晚饭,要母亲来赶。晚上,月挂中天,孩子们又聚拢在一块,乱唱乱跳,直玩到深夜。

家乡的土地改革运动,是在一九五三年。解放以前,我家的土地也有很多,但都被分出去了。后来那些土地又归回了生产队。那时候,我家也分到了一间房子。三户人家,合住一间大屋。那间大屋原来是村里一个有钱人家的。主人去世了。留下母子二人,艰难度日。他们母子二人住一个房子,我们家住另一个房子。大厅是合用的。还有一个房子和下厅,留给另一户人家住。三户人合住在一间屋子里,相处得很好。从来没有为鸡犬小事争吵过。

主人母子二个,心地温厚。也因为自家是富农身世,从来不敢高声说话。我父亲是党员,又是村农会干部。因此,他们对我父亲也很好。我们对她也很好。她的丈夫叫金寿,儿子叫土桂。有人叫她做金寿三婶,也有人叫她土桂老母。我叫她做三婆。她的儿子也很和善。因为是富农家庭,一直都没能成亲。他们有好吃的东西,就会留一点给我吃。逢年过节,杀鸡杀鸭的,她就会留一个鸡腿鸭腿给我吃。我父亲也很同情她母子二人。我家有好吃的,母亲也会分一些给他们俩。村里也没有人欺负过她。另一户人家,也是母子二人,住在一个小一些儿的房子里。她的儿子叫做英强。英强的母亲也老了,我叫她做婆祖。我听见别人总是叫她英强老母。他们有好吃的,也会分一些给我们。英强后来结婚了,有孩子了,还是住那间小房子。记得有一回,我在上圩园地里锄草,英强婆祖也在那里锄。她告诉我,锄草要慢一点锄,不要太急。太急了,很容易累。累了,反而锄得不多。我还在地里拔了很多地艾回来喂牛。母亲养了生产队里的一个大水牛,我常常要到地里锄草。

我家下厅的南边有一个小门,从小门走过去,有后廊。后廊也有三间房子。最近小门旁边那一间,是分给我奶奶的。我一直都用来做厨房。另外两间后来全拆了。我家又在原来的空地上,用坭砖建了一间小房子。姐姐一直都铺床在那间小房子里住,姐姐小学的一位同学,名叫陈杏玲,也在那里住了很久。 厨房里砌有一个大灶,一个小灶。大灶旁边天天都堆满柴草。小门的一侧有个大水缸。水缸的旁边是个小天井。小天井真的很小,也许不到两平方。剩下的一些地方,摆放一张又大又长的桌子。记得我们原来都是在大厅里摆一张八仙台吃饭的。后来有了那张长台,我们一家就在那张桌子上吃饭了。

那时候很少有饭吃,都是煮稀饭。用一口大锅来煮。煮好了,便倒在一个大盆里凉冻。有时是煮蕃薯粥。煮蕃薯粥要把蕃薯去皮,冼净切好,放在锅里,放了水,和大米一块煮沸。 我们乡下人家做饭烧的都是柴草。很多时候烧的是稻草。天气不好的时候,满屋都是浓烟,让人喘不过气来。但我们都习惯了的。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家人都是住在那一个房子里。那房子很宽大,摆了两张床。一张是大床,一张是板床。房子里还放了四个大油缸。两个摆放在床尾,房门两侧也各摆放一个。还放了一张杉木小桌子。桌子上边挂着一个小竹篮子。小篮子漂亮小巧,家里那些珍贵一点的东西,就放在小竹篮子里。

桌子面上还有一个小镜箱。小镜箱是母亲用的。但后来都是我们把一些小件的东西放在里面了。桌子还有两个抽屉,抽屉里放有锤子、钳子、剪子,什么都放。

我和父亲睡板床。床前有一个大油缸。父亲在大油缸面上铺上一块小木板,上面放有几本书。有两本是古代版本。好象是《四书》之类。也有五十年代初出版的书籍。有一本《农村日用大全》,有一本《新的学生字典》,还有其他的。我至今仍保留着父亲用过的两本书,都是五十年代的。□□时期父亲用过的那些学习资料,我全都保存下来。

墙壁上贴着几幅年画。有一幅是《武松打虎》。有《梁山伯与祝英台》,也有《花木兰从军》。房门旁边还贴着一幅玫瑰花,是庞鸿尤老师画的。在那儿贴了很多年。

父亲很忙。村里的大事小事都要经过他的手。常是通夜不能回家。我夜里醒来时,见不到父亲,就会哭闹。母亲只好抱我去找父亲。记得有一回深夜,母亲抱着我去找我的父亲。走到祥佳屋门口的旁边,有很多稻草,母亲不小心,被那些稻草绊倒。我们跌倒在地上,有没有跌伤,已经没有印象了。母亲从地上爬起来,又抱我去找到父亲。 还有一回,我母亲没有抱我去找父亲,我就是哭。谁也哄不了我。后来我父亲回来,用布带子把我绑住,吊了起来,用鞭子打我,但我还是不怕。后来又把我推出门外,关上门,说山上有老虎,山猫什么的。我害怕了,哭得很厉害。我拿下锁门用的那个铁梢子,用力地打那大门。我把那木门打出了很多痕迹来。那对杉木大门,到现在还留着。我还可以见到那些留下来的痕迹,觉得很好笑。虽然只是一些小事,但留在自己的记忆里,也感到很有意思。

父亲每日每夜都为村里忙,有时忙到天亮。但从来没有多占村里的一点便宜。那时候的每一个**员,都是大公无私,全心全意为群众服务,实在令人敬佩。我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员,忘我地工作。为党,为人民。从来没有计较个人的得失。他的思想里,始终闪耀时代的光辉。他是一个真正的**员,经得起考验。父亲每月要缴纳五分钱的党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从来没有间断过。当我看见他那个填写得密密麻麻的党费证时,我感动到流下了眼泪。记得父亲说过,那时在农会工作,每天饮用开水也要扣二分钱的柴火钱。时间长了,积了一笔超支款。直到生产队时,仍没能还清。我还记得,那笔超支款有一百四十多元,一直都记在生产队里的往来帐户上。直到有剩余以后,才从我家的帐上扣除。

中国**员信仰□□主义,接受**思想教育。党和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父亲每时每刻都没有忘记。他有一本《论**员的修养》。他把那本书收藏在一个小铁箱里。□□时期,那本书也没有毁损。我见过父亲戴上眼镜在煤油灯下读那本书。《论**员的修养》是**主席写的一本书,在□□中,几乎成了**。我父亲怕它被损毁,就把它收藏起来。放在小铁箱里,是最保险的了。

我家的那个小铁箱,外边全都生锈了,但里面没有锈,很漂亮。到现在还留在床架上面。父亲遗下的一副眼镜,一个用油纸折成的小钱包,仍放在里面。我也放了几个**的像章在里面,还有几枚古钱币。那个小铁箱成了我家的传家宝。

作者:姚东山   发表时间:2014-11-03 21:05:51

[回复] 第九部分

母亲常带我们到外婆家。

外婆家的门前有一个深深的坎,坎的下边长满了竹子。竹子的旁边有两株黄皮果树。到了秋天,果子熟了的时候,就会有小朋友把果子摘下来,大家一块吃。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园子,那里开满了杜鹃花。我们也常常摘些花儿来玩。母亲说那是姐妹花。母亲为什么要把杜鹃花说成姐妹花?我到现在也不知道答案。但我听母亲说,那时候,女孩子大了,便聚到一块住,一直住到出嫁。同一个村的女孩子,都会以姐妹相称。她们象姐妹花一样美丽迷人。

我知道外公是一个很爱读书的人。听母亲说,外公的那些书,全都装在两个大缸里,满满的。外公有时在外边见到一两块有字的纸片,回来后,也要让我妈去捡回来给他看。我母亲也会一些字,但认识不多。母亲熟读很多诗句。《人之初》.《千字玄黄》,我母亲读得很熟。

外公村里有个盲公,母亲让我叫他观宝叔。他每次见到我,都把我摸个遍。说我长大了啦,又说我长胖了啦,等等。记得有一回,我在观宝叔家的旁边玩,不小心把一块石子扔入他的屋子里去了,从天井落下,正好落在他的水缸里。他大声叫着:“是谁扔下的石头呀,一定是外生王的,等我把你捉来...”观宝叔叫我做外生王。

我很害怕,拼命地往外跑。跑了很远,有小朋友说;“你怕什么?他是个盲人呀。”

我想了想,觉得很对。他是个盲人,怎么能捉到我呢?于是我就不怕了。

观宝叔很会按摩。他走村串户,给些有钱人按摩,赚钱来养活自已。记得有一回,我到附近上水埠村同学家玩,观宝叔也在那里隔屋人家给人做按摩。他听到我的声音,也能认出我来。这让我对他的印象更深。观宝叔老了,却没有人照顾他。后来,听人家说,有一次,观宝叔在路上不小心,跌落深沟里,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爬不上来。观宝叔活活的被太阳晒死了。几天后才有人看见。 观宝叔死了。

舅舅也读过私塾。母亲说过,小时候,舅舅读书常常要背书,背不出时,就要被老师打屁股的。于是,舅舅就用一些破纸偷偷的铺在裤子里面,铺得厚厚的。老师打鞭子时,就会少痛一些。后来舅舅到我村学校读小学。到黄坡川西中学读初中,又到湛江二中读高中,但高中没读完,便出来打工了。母亲说,舅舅读高中时,全都是走路的。从家里步行到赤坎,有四十多公里,每个星期都要走。真不简单。

外公很有气力。母亲说他捉偷翻薯贼的时候,一跳能跳过九畦蕃薯沟。我不信,母亲说是真的。小时候,我常常能吃到外公捉的小鱼小虾。那时的小鱼小虾很好吃。外公也到过国外打工,别人叫他“猪仔客”,他挣了一些钱,回来后买田置地,生活得很好。土改时,也差点被划归富农。外公很年迈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一次。他坐在厨房的草堆上取暖,见到我的时候,他很乐。外婆也很疼爱我们,我们对外婆有很深的印象。

作者:58.249.16.*   发表时间:2014-11-03 21:0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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