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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缝纫机的故事

我拥有妻子的那些岁月,妻子最离不开的就是缝纫机。
缝纫机是西湖牌的,平板机,也就是机头没法囥到面板里去的那种。无论和人家的蝴蝶牌、蜜蜂牌比,还是和人家的西湖牌囥机比,它都是低一两个档次的。我们结婚是1977年初,那时离后来的改革开放还差着那么一段时间,但“十年浩劫”也差不多要烟消云散了。不过那时的物资匮乏还铺天盖地的弥漫在大江南北,不少紧俏商品都要凭票,比如缝纫机。“文革”的家用三大件还在延续着,后来改革开放的家用五大件尚未“出世”。我们要结婚了,未婚妻她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自行车那时我还不会骑,但手表和缝纫机总不能少吧。那时朋友里面有人在中百公司工作是很吃香的,因为手表票、缝纫机票都是从那里“输送”出来的。刚谈“恋爱”时,我幸运地在厂里摸到了上海牌手表票,兴冲冲地买了给未婚妻送去,算是“定情物”或者叫“信物”也可。多少钱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是80元还是100元,如果100元是全钢,80元就只能是半钢了。我只有这点条件,每月工资34元,母亲又是家庭妇女,根本买不起瑞士的英纳格。但未婚妻已经很满足了。大约是1976年,我从中百公司的朋友那里讨到了一张西湖牌缝纫机票,未婚妻欣喜若狂。她用自己的积蓄买下了它,因为这是她的“嫁妆”,但我觉得还是有点愧对于她,因为我没有弄到再高一个档次的囥机票。未婚妻在“试车”后便对我说,这东西挺不错的,很吃硬。她从小就喜好女红,针线活很拿得起,过去缝缝补补的除了手工还常常到有缝纫机的女朋友家去,现在“自有自便当”了,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因此常常喜形于色,而且都写在脸上,我一看便知,心里也着实高兴。
未婚妻在正式转换角色之前,就已经一有空就在洋机(自从拥有了,我们一直这么叫)上忙乎了。那时社会上还延续着“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口诀,未婚妻要承担两家子父母兄弟姐妹们的缝缝补补,已经有得忙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把“未来的”接班人纳入了重要议事日程。她买来了大量棉毛布料,未雨绸缪,赶制着孩子的“毛衫”。到我俩的大婚之日,早已是兵精粮足了。
但是,平板机毕竟欠缺,机子不用时,必须用套子把它套起来,台面又小。后来听人说杭州缝纫机厂推出一项便民措施,就是把平板机改成囥机。妻子和我便决心让老机子“升级换代”。在厂里朋友的热心帮助下,我们把机子送到缝纫机厂,很快就“改造”成了一台崭新的囥机。改造后的机面是二斗黄色,在原来的基础上延长了一截,而且是可以扣上拿下的。洋机休息时,妻子就把机头放进兜里,只剩下一个黄色的平面。妻子多次对我说,现在是十全十美了,还模仿越剧《红楼梦》中的唱词:“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啊”。
结婚后我们住在西交界坝桥堍,窗外就是古镇有名的古街南西街。南西街的两旁满满的种着合欢树。那些合欢树长得十分茂盛,开着合欢花的树枝时不时会把手臂伸进窗里。妻子索性把洋机搬到窗口,这样采光好,还能时时触摸那美丽的合欢树枝。那时我们和父母住在一起,弟弟和我们吃在一起,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和睦相处,妻子有时还为楼下王家公公老夫妻俩在洋机上干点缝缝补补的零星活。我为此写过一篇小散文,题目就叫《合欢树下》,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和谐社会的模板。
妻子摆弄洋机时,就像我拿起一本心爱的书一样,几乎是如醉如痴。后来孩子出生了,取名捷捷。一点点长大的孩子在当妈妈的忙着洋机上的活时,也常常会来凑热闹。有一次妻子刚离开忙活着的洋机到厨房准备饭菜,只有稍稍高出平板的小家伙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竟把洋机扳了个躺下,“嘭”的一声响那铁脚正好压住了小手。听到孩子的豪哭,妻子不知所措,她甚至置我于不顾,一个人哭着叫着抱着孩子就往医院跑。好在经过拍片,孩子并没有伤到筋骨,大家那颗吊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下了。
儿子结婚后,孙儿出生前,妻子除了买菜掌勺,整天忙活在洋机上。给儿子儿媳做睡衣睡裤,给孙子赶做小衣裳和尿布。那时已经有尿不湿了,可妻子总是说棉布的尿布好,撬棉尿布孩子下身不会得湿疹。但一旦住到桐乡(孙子出生前一个礼拜我们夫妻俩住到了儿子家),问题就来了,没有洋机怎么办?这就好像我这个喜好书的人没有了书一样,妻子觉得生活中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伴侣。儿子看母亲那猴急那朝思暮想的模样,就千方百计给她去买,然而时间已经迈进了二十一世纪,那种老式的家用缝纫机早已“淘汰”了,不用说实体店家,就是网上也搜索不到了。后来孩子网购了一个没有架子只有机头的新家伙,但用起来总是不自在,放在桌子上怎么都使不上力,还摇头晃脑的,根本不吃硬。好在该做的都做好了,妻子也就把它晾在了一边。后来也不知道被儿子他们弄到那里去了。
治病的那三个年头,我们在南浔,妻子最大的满足就是又能天天和西湖牌为伴了。那时她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常常无法承受缝缝补补所要付出的体力。后来我发现妻子一些后期“作品”,连针脚都已经是歪歪斜斜的了。她只能一边躺在藤椅里一边和我回忆拥有缝纫机的昔日辉煌。大约是1998年,妻子内退了,两个妹妹也失业了,大家都比较困难。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一合计,就说服阿爸让她们在西墙开了个门,合伙开起了缝纫店。一旦要靠手艺吃饭,那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们毕竟都没有经历过拜师学艺的阶段。接了“生意”如果做不好是要赔的。有时候遇上难做的活姐妹仨就一起商量,还会因此发生小争执,最后往往是妻子技高一筹得胜回营。缝纫店前后维持了两年多,也有了一些客户。期间妻子还遇上了爽心的事,那时儿子正在读大三,他倒也有些经济头脑,看到小地方没有球衣球裤卖,就要妈妈在店里试售。为了扩大影响加强宣传力度,儿子还在店里的四壁张贴了很多当时的大牌球星像片如马尔蒂尼、巴蒂斯图塔。一段时间生意还十分红火,远远超过了缝纫店的业务量。妻子老是笑笑对我说:蹄子带脚爪,让我们得到了意外的惊喜。意外卖球衣球裤,让我们赚了3000多元钱。后来因为儿子大学毕业了,妻子也退休了,小妹去了哈尔滨,缝纫店也就歇业了。不过,开缝纫店也确实提高了妻子的裁缝水平,关店后,妻子在家为我做了大量的外套内衣,直到现在,我衣柜里琳琅满目挂着的外衣,有毛料呢料的更多的是棉布的,还有棉的凉的拖鞋,那凉的拖鞋面子是细草蓆的,穿起来挺舒适,远远超过花色繁多的塑料拖鞋。
2011年12月10日,爱妻无可奈何地和我分了手。爱妻走后,我常常一个人呆呆地枯坐在洋机前,两手平放在平板上,平板上空无一物。倏然,我的双手幻化成了妻子的两只手,那右手是嫩嫩的、微胖的,那左手是瘦瘦的、骨感的。那是因为乳腺癌手术时切除了右臂的淋巴,照中医的说法就是血脉不和了,万万不能感染。一旦感染,极容易引起淋巴管炎,妻子已经领教过了淋巴管炎的痛苦。不过她还是以那右手为荣,常对我说,要是右手是正常的该有多好。我也会调侃她可以去做手模了。尽管妻子的那双手看上去很不协调,但一旦放到洋机的平板上,就会变得出奇的灵巧,随着踏脚板的上下运动、轮子的快速旋转,悦耳的嚓嚓声就演绎成了妻子最爱听的音乐。妻子在劳动时,我常常搬了躺椅在旁边陪着她,手里还拿本书。有时干脆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一边和她聊天。妻子干活,有时也会弄得汗水淋淋,有时还会不小心被针刺出血来,这时,我会给她擦汗给她堵血消毒。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妻子在世之日,洋机放在阳台上。妻子走后一段时间,我把它搬到了车库里,一方面是为了腾出一点空间,另一方面天天看着它更会勾起我痛苦的思念。这样洋机就在车库里静静地躺了两个多年头。妹妹劝我把洋机送人了,这样放下去机件会铁锈的。我想也对。就问了车库邻居阿玲。阿玲也是一位缝纫爱好者。但她没有接受,她说车库小,放不下了,再说她已经有了洋机,还有敲边机,一应设备齐全,再重复放一台确实没有什么意思。后来我就把他送给了小区门口做铝合金门窗的外地人小杨,同时还送了他圆台面、小桌椅、棉大衣等很多东西。不久,小杨搬了家。从此,我即使想见也再见不到当年爱妻的“嫁妆”了。有时我想,要是阿玲当时“接纳”了,我至今仍能一睹当年妻子的最爱。
如今,我再也见不到心爱的娇妻了,也见不到昔日娇妻心爱的缝纫机了,但娇妻和缝纫机的故事将会永远留在我内心的深处,娇妻在缝纫机上给我留下的丰富的成果也就是那些春夏秋冬宜穿的衣裤,我绝不会舍弃,我将把它们穿到永远,直到拌我回归另一个世界。(2018.5.19)

作者:张振荣   回复:0   发表时间:2018-06-07 05:3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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