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谆 抗日英雄耿谆的三部传奇
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者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标志着对华侵略的全面展开。在民族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无数中华儿女不惧牺牲,力保民族气节,书写了一部部气壮山河的民族史诗。亲历“洛阳保卫战”、“花冈暴动”并作为主角的抗日英雄耿谆,就是一位杰出代表。在“七七卢沟桥事变”70周年之际,记者赶赴襄城县看望采访耿谆,再次回顾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
【耿谆简介】1914年出生于襄城县;1932年参加国民党第15军,在64师191团2营5连任二等兵;1937年参加对日忻口战役;1944年5月,参加洛阳保卫战,城破后成为战俘,两个月后被送到日本做苦工;1945年6月30日,率领劳工发动著名的“花冈暴动”,遭镇压后被判死刑;1946年11月,回到祖国,从此以务农为生;1985年,成为襄城县政协委员,次年当选为县政协副主席,随后一直致力于就“花冈暴动”向日本要求赔偿;1995年,以首席原告身份向日本东京地方法院起诉鹿岛公司,败诉;2003年,拒领日本以捐助名义送给自己的“赔偿金”。
1914年11月16日,耿谆出生在河南襄城县西大街“瑞麟祥”茶叶店家庭。他的父亲曾经做过当地的警察局局长,后转而经商。他11岁那年,土匪进城劫掠,茶叶店毁于大火,耿家陷于贫穷。耿谆从此不能再读《四书》、《五经》,遂摆了个旧书摊儿补贴家用,这期间他看了大量的《名相传》、《名将传》。
1932年夏天,国民党第15军在襄城县招兵,耿谆报名参军。他当时可能不会想到,自己的名字将会被深深地镌刻在中华民族抗日战争这段历史上。
>>传奇之一:洛阳保卫战
由于骁勇善战并刻苦学习,耿谆在部队中升迁较快。在1937年“卢沟桥事变”前,他已任机枪二连少尉排长,后来部队北上抗日,出了雁门关,与八路军并肩作战。
在山西怀仁县,15军与日军某部遭遇,双方的火力都相当强,15军伤亡很大。当时日军飞机不停地投掷燃烧弹,村落里一片火海。“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哭喊声,情况很惨。”当时的景象深深地留在了耿谆的脑海中。
在1937年10月的忻口战役中,部队官兵在吃饭时,一颗炮弹飞来,刚才还活着的人顷刻成了尸体。大家迅速把死者抬走埋掉。“回来该睡觉的睡觉,该吃饭的吃饭,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感慨死亡。”耿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欷歔不已。
1944年,中国军队八个集团军17个军的官兵正在匆忙向西撤退,准备放弃洛阳,到潼关一带布防,阻止日军由西安南下占领重庆的企图。驻守洛阳的三个师承担起拖延洛阳沦陷时间的重任,能够坚守10日就是胜利。
“勿待援军,死守洛阳!”15军64师191团2营5连这位30岁的新晋连长耿谆接到命令时,心里很清楚意味着什么。守城人员最终要牺牲的,这个命令只传达到连级官员。面对着数倍于守军且武器装备精良的日军,耿谆知道死亡已经不远。
当时,耿谆带着自己的加强连按指定时间来到了洛阳城南、洛河北岸的西下池布防。“那时是5月上旬,麦子刚刚黄梢。”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很清楚。
西下池是洛河北岸一座山丘上的村庄,村里有30户人家。当耿谆的连队进驻时,大部分村民都已逃走,只剩下一些跑不动的老人守着房舍。
令耿谆稍感安慰的是,西下池居高临下,地势优越。但他们对日军的坦克却无可奈何,因为对付坦克的四架平射炮都布置在洛阳城内。耿谆连队配备的是三挺捷克式轻机枪,以及一些汉阳造、三八式步枪,背上背一把大砍刀。这些武器对坦克根本没有杀伤力。
“没有有效打击坦克的武器,我们只好用土办法自己造武器。”5连的官兵们先在地上 入一根木桩,再将5到6枚手榴弹绑在木桩上,手榴弹的导火线被接在了一起,用一根长长的绳子延伸到寨墙内的阵地里。“运气好的话,集束手榴弹可以炸坏坦克的履带。”
5月11日早晨,日军的5辆坦克开过了洛河,步兵以坦克为掩护,紧随其后。耿谆发现,日军坦克每次发炮都给自己的士兵造成严重的伤害,而他们射向坦克的子弹,却尖叫着被坦克车身撞飞了。
日军的坦克虽然扎进了他们精心挖掘的三角壕,但三磨两转,就把壕沟沟壁撞塌,很快就从三角壕里爬出来,继续向上攻。他们布置的集束手榴弹将一辆坦克的履带炸坏,但另外4辆坦克迅速聚拢,将受伤坦克围起来,日军迅速修复了履带,5辆坦克又开始向5连阵地攻击。
战斗进行得异常激烈,双方都打红了眼。每当日军坦克的炮弹落下,5连的阵地就会血肉横飞。
打到中午时分,耿谆后背、左脚及耳郭等已经伤了7处,都是被弹片所伤,鲜血直流。他腰挎一把德国造“二十五响”,仍然不停地到阵地各处督战,血水很快将裤子浸透缠在腿上,迈不动脚。耿谆用刺刀割开裤腿,并让传令兵赶紧拿来一条裤子换上。然而,未过多久,换上的裤子又被血缠在腿上,只好再换一条裤子。
西下池一战,5连70余名官兵战死。后来,战友们用门板将耿谆抬到了位于山沟中的战地医院,治疗了十来天后,耿谆的伤基本痊愈。
此时,日军几乎已全部占据洛阳。刚刚伤愈的耿谆接到新任务:带领一个连的人守卫洛阳东关车站附近的一座小桥。翌日凌晨,日军30000多名步兵、22架飞机、300多辆坦克对洛阳发动总攻击。
耿谆很快发现根本不可能守住阵地。此时,洛阳守军已收到“保存有生力量,各部分散突围”的指令,但是,面对敌人的攻势,耿谆和战友只有奋力还击,没有人想到可以活着走出洛阳了。
就在耿谆指挥时,一颗子弹从他腹部左侧进入,从右侧飞出。他一下子躺倒在地,阵地随后失陷。日军正在死人堆里寻找伤兵,看到重伤不能动的,就补上一枪或是用刺刀挑死。耿谆希望身边的小号兵能给自己一枪,以前战友重伤,无法救治,他们也是以这样的方法迅速解除伤员痛苦的。但小号兵下不了手,他和司务长一起搀扶起耿谆,走在战俘的队伍里,硬是将耿谆从鬼子的刺刀下救了出来。
正是由于包括耿谆在内的中国军人的顽强抗争,为西部布防争取了时间,日军打到潼关后,就再也打不动了。
>>传奇之二:花冈暴动
1944年5月25日,洛阳陷落。
中国守军突围幸存者仅千余人。94师的一个机枪连100多人,突围过程中剩下52人,大家遂写下各自的家庭住址,抄录52份,人手一份,相约活着出去的人为死者报丧。等到最后该连白刃战后突出重围,只剩下15人。足见洛阳保卫战之惨烈!
洛阳完全失陷后,耿谆和其他战俘一起被集中到洛阳的一处建筑里。一名军医悄悄从身上掏出探针,尾部系以药捻,从耿谆伤口左边进入,右侧导出,幸好,子弹没有碰着肠子。
“当时日军不给战俘们水喝,如果我当时喝一口水,就必死无疑。”耿谆至今仍感幸运。
耿谆等战俘经石家庄运至北京,其间,他的枪伤逐渐痊愈。两个月后,耿谆等上火车被送到青岛。日本兵架着机关枪,监视着大家被押上轮船。“那个时候,很多人都痛哭流涕,都知道被送到日本就是被送到地狱去,啥时候能回家呢?有的人就跳水了。日本人把甲板上的人统统往船舱里赶,那个时候天气正热,一些人在途中就死去了。”耿谆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情景。
“被送到日本做苦工的不光是战俘,还有在河北抗日根据地抓捕的普通百姓。我们做工的地方有1000人,是分3次送去的。公司的名字叫做鹿岛组,鹿岛组给我们的任务就是在一个叫花冈的大集镇做工,那个地方有铜矿,我们给铜矿挖排污下水道。
“水道宽4米、深2米,但挖到1米深就向外浸水了,大家只好在水里作业。”耿谆回忆说,“那里8月就已经很冷了,整个冬季积雪都化不了。但我们每人只有一件单军衣,脚上只穿双草鞋,很多人脚心脚背生满了冻疮,有的人脚指头都冻掉了。为了抗寒,有人把用过的水泥袋和稻草袋裹在身上,但日方的监工只要看见了就是一顿毒打,不少人被打倒后就再也爬不起来。”
“吃的就更惨。每天两个馒头和一顿糊,馒头比日本人使用的茶杯还小,只能吃个半饱,后来逐渐减少,最后只给少得可怜的一点橡子面和苹果渣,大家只好到山上找树根、野草吃,还不敢让日本人看到。中毒、饿死人的事也经常发生。”
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劳工们忍辱负重地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一次,一名劳工因过度劳累掉了队,日本人把他拉回来后,用公牛的生殖器晒干做成的鞭子将其活活打死。中国人可杀不可辱!这件事成了劳工暴动的导火索。
“日本四面都是海,就是暴动成功也逃不出日本,结果肯定是死。但不暴动也难逃一死,我发出倡议时,大家都积极响应,宁愿最后与我一起跳海自尽。”
暴动中还有一个感人的细节。当时工场负责监工的两个日本人,平时对劳工很同情,得到劳工们的尊敬。但要暴动,就必须杀死监工。不能平白无故地杀死两个好人,耿谆冒着极大的危险,决定将暴动推迟一天,待监工换班后再进行。
1945年6月30日晚上,他们趁夜色冲进监工住房,棍棒齐下,当场砸死3个监工,可惜其余5个监工越窗逃跑。整个矿山顿时大乱,到处都拉响了警报。
“事先的计划被打乱了,原来大家计划做一顿饱饭吃的时间没有了,我赶紧集合队伍出发,到达狮子山时,队伍就被冲散了。日本集结了2万多宪兵、警察前来围剿,将山团团围住,并逐渐缩小包围圈。一周后,除一人失踪外全部被俘获。”
“劳工们被两个人捆在一起,在铺着碎石和沙子的广场上没吃没喝跪了三天三夜,膝盖被磨破露出了骨头。有的人被折磨死了,另一个人只好背着死人跪在广场上,3天就被折磨死了130多人。”
日本警方认定耿谆等12个人是主谋。在秋田地方法院,检察当局以杀人主犯的罪名,要求判处耿谆死刑、其余11人无期徒刑和有期徒刑。9月11日,耿谆被判无期徒刑。
>>传奇之三:向日索赔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无条件投降。次年11月,耿谆随同众多劳工一起,回到阔别两年的祖国,到老家襄城县务农。
抗战胜利后,虐杀中国劳工的加害者们受到了国际远东军事法庭的审判,花冈作业所所长河野被判处无期徒刑,花冈作业所中山寮寮长伊势、监工福和清水被判处绞刑。这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唯一被判为战争犯罪的劳工案件。
1972年中日建交的时候,我国政府着眼两国长远关系,主动放弃了国家间的赔偿,但并未放弃民间赔偿。所谓民间赔偿,就是民间人士运用自己的力量,主动去索取赔偿。
在家务农的耿谆并不知道这一切。1985年,他成为襄城县政协委员,次年当选为县政协副主席。此时的他可以接触到《参考消息》,并了解到一些关于花冈暴动的事情。
日本国内及国际社会原来都认为当年领导花冈暴动的耿谆已经去世,他随即成为媒体的热门人物。
1989年12月,耿谆联合在世的花冈劳工,以“中国劳工花冈事件受难者联谊会”名义,向日本鹿岛建设公司郑重提出了三项要求:一是向“花冈惨案”罹难者遗属和幸存者谢罪;二是分别在日本大馆市(当年的花冈町)和北京建立具有一定规模的花冈烈士纪念馆;三是向“花冈事件”受难者986人每人赔偿550万日元,以象征性地补偿我受难者肉体与精神上所遭受的苦难、创伤和牺牲,从而成为我国民间向日本索赔第一人。
在鹿岛公司拒不认罪的情况下,1995年,耿谆作为首席原告,与其他11人在日本东京地方法院起诉鹿岛公司,但该法院最后驳回了他们的诉讼请求。耿谆等又向东京高等法院提起上诉,高等法院从1998年7月开始,一共开了6次庭,到第7次要求协商和解。
耿谆向记者介绍说,在调解过程中,他们受骗签下了全权委托书。一直到2000年11月份,耿谆才知道,鹿岛建设株式会社只是拿出5亿日元的捐款,并申明捐款不含有补偿、赔偿的性质。
得知实情后,耿谆气得昏迷了3天。“日本人没有向中国人谢罪,这是日本人有意给我们的耻辱。” 耿谆坚决不接受判决。2003年3月14日,他发出了严正声明:“耿谆一如既往地反对屈辱的和解,拒绝领取可耻的鹿岛捐出的发放金。耿谆是花冈诉讼的首席原告,对和解一案并未在和解文本上签字,和解对耿谆无效。”
“我不会原谅那些欺骗我的人,因为他们不但欺骗了我的感情,还欺骗了中华民族的尊严,更欺骗了数百名在花冈暴动中牺牲的同胞。日本人必须向我们道歉,这是我的原则。”已经93岁的耿谆老人如今仍然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记者手记】
民族的脊梁
耿谆住在襄城县干休所内的一个独院内,清净而幽雅。
尽管事先对这位93岁老人的现状做了多种假设,耿谆还是让记者吃了一惊:须发全白,却精神焕发;背部微驼,却不显老态;皱纹叠叠,却耳清目明……在书架和笔墨纸砚这些背景的映衬下,他就像是一位大学里的教授,博学,儒雅,并不像一个在沙场上征战过10余年、杀敌无数的军人。
但老人依然保持着军人的作风,卧室内铺盖叠放得很整齐,书房内的笔墨纸砚各就其位。让烟、倒茶,事必躬亲,“客人先坐,主人后坐,这是待客规矩。”耿谆似乎有点“迂”,正是这种“迂”才让人想起他曾是一名严守纪律的出色军人。
由于担心老人的身体,我们尽量缩短采访时间,采访提纲上只简单列了几个问题。
采访开始后,记者却控制不了节奏。耿谆详细地诉说着每一段历史,他逻辑清晰,表述清楚,连60年前的一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让记者惊叹不已。
耿谆的书房里悬挂着许多很有历史意义的照片,书架上放着有关日军侵华的书籍。说起在“洛阳保卫战”中救过他性命的小号兵,他的声音十分激动:“后来我们一起去日本,他在花冈暴动中牺牲了。日本侵略者的罪孽太深了。”
生死二字对耿谆早就没有了实际意义。他对生死的态度,早就在“洛阳保卫战”和“花冈暴动”中有了深刻的参悟。
看着他饱经沧桑的面庞,听着他依旧响亮的嗓音,我们仿佛又置身枪林弹雨的沙场、环境恶劣的日本工场、远在日本的法庭。他就是一本史书,黑纸白字,记录着日本侵略者的累累劣迹;他就是一面镜鉴,清晰明白,让民族反思曾经的屈辱;他就是民族的脊梁,刚正不阿,永远维护着民族的尊严。
耿谆的小院里栽植着几株万年青。希望老人像那些万年青一样,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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