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年深秋的一天,在湖南临湘县城往东门的路上,一个满脸奸笑的国民党军官模样的人对一位被绑着的气宇轩昂的青年人说:“我们团座很赏识你的才干,只要你能改过自新,包管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位年青人毫无所动,只是轻蔑的一笑。他就是修水著名的农民运动领袖,敌人闻风丧胆的杨祠暴动组织者和领导者共产党员余经邦同志。
(一)
余经邦,江西修水全丰人,一九○六年出生于一个农民家庭。
余经邦自幼聪明,勤奋好学,倍受师长们的器重。一九二三年在西平学校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入江西第六师范学校。在这里,他结识了许多革命者,接受了新文化、新思潮的影响,目睹着列强对中国人民的欺侮和北洋军阀政府的无能与腐败,尤其是“三·一八”惨案的发生,更加坚定了他的革命意志,他立志非彻底摧毁这个腐朽的社会制度不可。因此,他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积极参加中共党组织领导下的各项活动。一九二六年夏,他就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接着,年仅二十岁的余经邦毅然放弃了继续深造的机会,接受党组织派遣回乡从事革命活动。
余经邦返回修水时,工农运动迅猛发展。不久,共产主义青年团修水支部成立,中共修水支部便派余经邦同志任支部书记。他和共青团骨干,积极协助党组织开展各种宣传活动,发动群众支援北伐战争,动员青年参加北伐军。不久,他也随师北伐。
一九二七年的“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余经邦愤然离开部队潜回修水。这时,修水也充满血雨腥风。六月七日,修水反动势力乘我县党组织领导人赴省开会之机,收买混入农会的反动箩把头子陈晓明,捣毁了国共合作的县党部,解散了工会及工人纠察队,打死共产党员陈志铁、杨向荣、卢守谦等同志,制造了血腥的“六·七”惨案。惨案发生后,在省开会的修水同志余经邦等立即召开旅省同乡会,组织了修水“六·七惨案后援会”,并在汉口《民国日报》发表宣言,愤怒控诉国民党右派的反革命罪行。余经邦同志在会上义正词严,用大量事实,揭露了蒋介石反共、反人民的罪恶行经。他义愤填膺地说:“血债要用血来还,一定要为死难的同志报仇!”散会后余经邦同志和其他同志一道上街张贴标语,散发传单。一时间,“踏着革命烈士的血迹前进”“打倒土豪劣绅!……”等标语,象一支支利剑刺向反动派的心脏。
全省党代会和农代会闭幕后,余经邦等同志立即在马坳北山举行紧急会议,总结了“六·七”惨案的惨重教训,决定反击国民党右派的猖狂进攻,将仁、西两乡农军统一组建为修水县农民自卫军,由余经邦任党代表。并决定将党的工作重心立即转入农村。以仁、西两乡为党的重点工作区。余经邦根据党的指示,回家乡全丰开展工作。
(二)
余经邦在家乡全丰,当时大土豪、大恶霸曹江陵、曹礼成在上、下源各霸一方,形成品字形堡垒,恰似三只老虎,张开血盆大口,凶残地吞啮着当地人民的血汗。余经邦回乡后,见全丰党部被捣毁,余明典、沈木堂等共产党员被杀害,国共合作的大好形势遭破坏,不禁怒火中烧,他赶紧串联三乡农会负责人,于八月二十日,在全丰余祠召开了有二十五名共产党员和农会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会议由刚从南昌回乡的省委特派员丁健亚同志主持。余经邦在会上分析了阶级斗争的形势后,站起来挥动着有力的拳头,坚定地说:“我们不要怕失败,要用拳头,木棍、小刀……为革命奋斗到底,为死难的烈士报仇。”与会同志怀着对曹家的深仇大恨,一个个摩拳擦掌,一致表示,誓死为死难的同志报仇!不打倒曹老虎决不罢休!会后,他们分头行动,聚集三乡农会会员数千余人。只听得锣声“铛、铛”,杀声震天,数以万计的农民,手持梭标、乌铳,抬着自制的檀树炮,浩浩荡荡,冲向曹家庄园。
谁知,那曹江陵早有准备。他雇请了八十多名打手,又在湖北等地买了五支快枪和六十余支鸟铳,凭着高墙厚壁,顽强固守。暴动农民仅凭梭标、长矛半天也打不进去。农民军点燃檀树炮,打垮了一只屋角,等放第二炮时,不料檀树炮炸掉了。曹家守兵知道,便趁机用快枪打死我两个农民。突然,远处又响起了“砰砰”枪声,原来是曹家另一霸在全丰河对岸的高塔上向我鸣枪为曹江陵壮胆。那些未经过训练的暴动农民一时乱了阵脚,加之天近黄昏,余经邦等人见状,自知不能再战,只得“鸣金收兵”。
一打曹家失败后,余经邦等人没有气馁。当夜,他和丁健亚同志商量,召开了全丰、沙坪、白沙岭、路口等地共产党员和农运骨干联席会议,总结了一打曹家经验教训。余经邦、丁健亚同志在会上强调指出:“我们这场‘破曹’斗争,并非寻常的宗族械斗,而是一场穷苦农民向恶霸财主的生死搏斗。”一席话,从思想上武装了饱受压迫的贫苦农民。大家一致认为,不管大姓小姓,不论曹家余家,穷苦人就是一家,天下穷人都要团结起来,共同对敌。当下,几个负责同志分头行动,丁健亚、余垂成同志在家动员群众,制造梭标、马刀等武器,整顿农民自卫军,余经邦到马坳向党组织汇报情况,并往县城请求援兵。
此时,未赶上南昌起义由我党掌握的原国民革命军第四集团军第二方面方面军警卫团及平江农军,在共产党员卢德铭、余贲民的率领下,驻修水、马坳一带休整待命,并和修水党组织取得联系,余经邦找到这支革命队伍,向他们报告了一打曹家的情况,在此之前,部队从地方党组织的汇报和老百姓的控诉中也掌握了西乡几户曹老虎鱼肉乡民的不少材料,现在听了余经邦同志的报告,全体官兵义愤填膺,磨拳擦掌,立誓要为民除害。
八月二十八日清晨,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团战士,在营长李腾芳的率领下,赶赴全丰。这时数千农民手持武器象潮水般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和警卫团战士配合在一起,兵分三路向曹家发起进攻。左翼走费尔墩,从曹江陵屋背进攻,断其后路;右翼走苦菜坳从正面攻击;中翼走大路,直插塔下。三路人马同时开火,直捣曹家庄园。突然,“叭”的一声枪响,恰似火山在上源爆发,口号声、枪炮声震天动地。曹家土豪起初还负隅顽抗,作垂死挣扎,激战半小时后,方知势头不对,已遇劲敌,个个吓得六神无主,屁滚尿流,有的数处逃命,有的向暴动军民投降。愤怒的暴动农民用锄头挖开曹家庄园,打开大门,众人象潮水般地涌进。一刹时,曹家大院挤满了暴动群众和革命战士,他们押出曹家一伙虾兵蟹将,唯独不见曹百废等一伙大土豪,正在这时,曹家长工余昌道叫道:“跟我来!”他把几位战士带到天井里,掀开一块石块,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大涵管。曹家大土豪等九名鱼肉人民的恶霸,都躲在这个石砌的涵管里,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被抓了出来,曹基圣、曹颂如等被解到县城。此次暴动缴获快枪十二支,鸟铳六十四支,檀树炮二门,马四匹,没收了曹家的全部财产,烧毁了凝结着农民血汗的土地契约,砸开粮仓,将万余担粮食分给劳苦群众。群众欢欣鼓舞,喜笑颜开。
暴动胜利后,根据党的指示,余经邦同志率领修水农军一百余人编入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九月九日,在修水打响了震惊世界的秋收起义第一枪。随后,跟随毛委员踏上创建井冈山革命根据地的征途。
(三)
一九二八年初,党组织根据革命斗争的需要,派余经邦同志回县从事农民运动,开展武装斗争。余经邦回县后,中共修水临时县委根据江西省委关于“准备全省武装总暴动”的指示,决定开展杨祠暴动,再次攻打曹家。曹家虽然经过两打,大损元气,但是整个封建势力还没有彻底摧毁。上次漏了“网”的曹庆丰、曹礼成又贼心不死,伺机活动,到处欺压迫害贫苦农民。并将我四名农运骨干残酷杀害。面对敌人的残暴,县委决定,立即组织杨祠暴动委员会,由刚从井冈山回县的余经邦任暴委主任。建立铁铸局,制造土枪、鸟铳、梭标、马刀等武器。暴委建立后,在余经邦同志的领导下,打倒了南源土豪曹寿功,戴家林、杨庆初等,将其稻谷、财产分给贫苦群众。
杨祠暴动的浩大声势,使曹庆丰、曹礼成等反动土豪惊恐万状。他们预感到厄运又将来临,就秘密策划串通西乡商人,余经邦的舅舅胡少庵,携带八百元光洋去见余经邦。余经邦一见胡少庵就惊奇地问道:“舅舅,你来做甚?”“经邦,咱们甥舅许久不见,舅舅想看看你。”胡少庵诡秘地说。接着,胡少庵说:“经邦,看在舅舅的面上,听舅舅两句话好么?”“什么话?舅舅”,余经邦警觉地问。“你年青,又有学问,不要跟共产党搞什么‘共产’‘暴动’了,要为自己的前途着想啊。”停了停,他看看余经邦,见他沉默不语,又说“刚才我来时,曹家大财主庆丰给我八百元光洋,叫我送给你。说你家里穷,一可解决生活困难,二来为你继续读书,提供点学费。这都是为你好啊!”余经邦听着听着,气得浑身发抖,斩钉截铁地说:“我余经邦图的是共产主义,不希罕他曹庆丰两个臭钱。共产主义就是我的前途,跟共产党跟定了。那曹家是吸人民血汗的摩窟,要我放弃攻曹,办不到!”当即,召开了群众大会,揭露了敌人的阴谋,会后,将胡少庵带高帽子游塅示众。余经邦大义灭亲的革命行动,教育了群众,鼓舞了群众的斗志。
反动分子的收买阴谋没有得逞,就秘密求救于伪修武铜靖卫大队长吴抚夷。吴匪连夜调集两百余靖卫队于四月二十三日荷枪实弹朝沙坪杀来。敌人绕过岗哨,深夜包围了杨祠。正在杨祠开会的暴委领导成员和农动骨干七十余人闻讯后,立即组织突围。余经邦等同志率众冲出大门,与敌人展开了殊死的搏斗,终因寡不敌众,除余经邦等少数人冲出重围外,其余同志均壮烈牺牲。
杨祠暴动后,敌人到处悬赏捉拿余经邦同志,四处张贴通缉令,并附有经邦同志照片。杨言“活捉余经邦,赏光洋一千元,取其首级者,赏洋五百元”。但他毫无所惧,经常乔装打扮,继续秘密发动群众,扩大重建党的组织,领导群众开展斗争。
一九二八年冬,余经邦受中共湘鄂赣特委派遣和杨寿春、李诗等同志一道,前往崇阳工作,秘密发展党的组织。至二九年初,成立了老胡洞、小山界、高枧、梓木港党支部,发展党员五十余人,在此基础上建立了中共崇阳县特别支部,属中共修水县委领导。
一九二九年春,党组织指示余经邦到湖南打入白军内部从事策反工作。临行前,他考虑到,“自己被敌人通缉在案,并到处悬赏捉拿,如果稍有不慎,就有被敌人识破的危险。为革命自己丢掉性命事小,没有完成党的任务,将是一个莫大的损失。”因此,他下定决心,忍着剧痛,用硫酸点在自己年青清秀的脸上,将自己打扮成满脸麻子。到湖南后,曾先后数次发动士兵逃跑,投诚红军和地方游击队。一九二九年秋,在又一次组织士兵哗变时,事机泄漏,不幸被捕。
余经邦被敌人押解着,推搡着。他拖着满身伤痕的躯体义愤满腔。临近刑场时,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大声喝道:“我余经邦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做事光明正大。我们共产党人为的是千千万万劳苦大众,反对蒋介石勾结帝国主义屠杀中国人民,何罪之有!更谈不上自新。相反的,你们这班为虎作伥的败类,倒是要好好想想你们的下场。”敌军官恼羞成怒,残忍地拨出手枪,朝余经邦头上连开了两枪。余经邦同志倒下了……,时年仅二十三岁。
余经邦同志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年青的生命。一九三二年四月,中共湘鄂赣省委,省苏决定,将烈士家乡所在的修水七区命名为“经邦区”,以褒扬烈士的功绩。
余经邦同志牺牲了,但他那刚毅平拔,坚贞不屈的革命气节,令人崇敬。他那出生入死,置个人安危而不顾的革命精神,将永远激励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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