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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记忆中的北京知青—刁松泉老师 /泥土

七十年代初期的陇川,到处呈现出一片荒凉的景象,大片的荒地随处可见,荒地上杂草丛生。最好的一条“国防公路”,偶尔汽车一过即尘土飞扬。值得庆幸的是自然风光非常美,清澈见底的南畹河,大滩大滩的湿地到处都是,未能开垦的自然环境,为成千上万只野鸭提供了栖息繁衍的广阔天地,尤其是冬季,不知道是从哪里迁来的大雁,铺天盖地降落在湿地里,晚上又集体上岸歇息在大片的荒草地里,还有兴得上蹿下跳叫个不停。

记得读小学三年级时的一天,老师通知欢迎知青慰问团,所有学生明天要穿新衣服,不准光脚板。次日中午,我们怀着特别激动又特别急切又非常新奇的心情,手持自制的纸质彩色花束、花环来到总场部。老师的安排我们和我们的好奇心在疲惫中慢慢消退,一个个好似霜打的萝卜,实在熬不住,纷纷蹲坐下来。同学们的穿着,能达到老师要求的寥寥无几,多数同学虽说也换了衣服,也是打过补丁的。一部分连鞋也没穿,包括我也是光着脚丫。我们不是不听老师的话,而是压根儿就没有鞋子,新衣服就不用说了。那时在农场的我们,过着贫困的生活,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五点多钟,哨声响了终于盼来了要迎接的慰问团。几十个人在我们夹道欢迎中慢步走来,来人大多为中老年人,看上去他(她)们也很疲惫,山高路遥,鞍马劳顿是一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恐怕还是怎样面对要慰问的对象,一个个心情沉重,面无表情,神态憔悴,看得出,慰问团成员的心情也是相当复杂的。短暂的欢迎仪式过后,我们才知道,是来自四川方面的“知青慰问团”。也是从那以后,在我的脑子里逐渐形成了“知青”概念与印象。

1973年的秋天,我考进了陇川农场第一中学初十四班。注册的第一天,看见几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也在简陋的校园里忙忙碌碌,问起高年级的同学,知道他们是“北京知青”,现在是这所学校高年级的老师。当时同学们对他们心里暗暗佩服,并怀有崇敬之感。在我们那个小圈子里,把当时的“知识青年”分成四等,北京知青为一等,上海知青为二等,昆明知青为三等,四川知青为四等。北京知青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最好,四川知青爱打架,惹事多,有的当地同学还被他们欺负过,所以对他们的印象很坏。现在想来很幼稚,其实爱惹事的只是很少的几个人,更何况他们还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加之这些年轻人(有的还是孩子)从“天堂”一下子掉进“地狱”,能安分得了吗。

开课不久,一位名叫刁松泉的老师到我们班临时代课,个子很高,我们看他时要把头仰得高高的才行,而且他的身体很强壮就像一头公牛,气宇轩昂,特别伟岸。他面容严肃,鼻梁上架着一付就像啤酒瓶底一样的近视眼镜,声音洪亮,出语不凡,相当有震慑力,听有的同学议论说,连不怕校长的学生都怕他呢!我们班平时以课堂纪律最差在校内出了名,那时还算是“文革”中期,在学校里不想读书,瞎混的学生大有人在,从高年级留级下的就有十几个。在我的记忆里,开始上课后就是你闹我闹大家闹,不爱读书不爱学习,学生闹得厉害,老师无奈,课堂纪律就没有好过的时候。可刁老师除外,一进教室,几句话就能把大家震住了,没人敢再闹,而且他讲课的时候言简意赅,义正辞严,给每个同学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间长了,捣蛋的学生怕他,想学习的学生喜欢他。

刁老师后来当上了学校的团总支书记,在他的带领下,学校共青团的活动开展得有声有色,生机勃勃,校风也慢慢的好了起来,后来我受到了刁老师的“熏陶”,很快入了团。那时的德宏,由于边疆民族地区的落后,与内地的差距太大,我们几乎是生活在原始、封闭的部落里,糟糕的环境使我们的基本素质与内地的同龄人大相径庭;受到的教育、获取的信息微乎其微;生产、生活方式用“刀耕火种”来形容是一点也不夸张的。那时候尽管有了少量的拖拉机,可并没有摆脱用牛犁田、人工插秧、粪便追肥、牛马车运输的原始耕作。所以,内地大量知识青年的到来,对陇川,对我们这些山间的“野猴”、河里的“泥鳅”来说,他们的外貌、气质、文化、思维,足以使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时的我,对“知青”是相当敬重的,尤其是对北京知青很敬慕,对身为北京知青的刁松泉老师更是崇拜。刁老师在少年的我心中,知识渊博,出口成章,是政治家、理论家和学者;他敢想敢干,无私无畏,严然就是歪风邪气的克星,扶正压邪的旗手。刁老师把来自毛主席身边的知识青年的坦荡、宽容、理性、勇敢体现得淋漓尽致。

记得有一天放学后,我们进行班级篮球比赛,借了刁老师的手表记时间。尽管我们小心翼翼,可还是滑落掉地摔坏了,当时由于特别害怕,惊恐之下我们隐瞒了事实真相,还手表时压根儿就不敢说摔坏了,还了就跑,怕极了!但刁老师知道后没有责怪我们,只是玩笑似的骂我们:“弄坏了还不敢说,要拿到城子去修呢!”要知道,当时拥有一块手表那可是不容易的,这种高档商品当地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才有得起,是众人梦寐以求但又实在买不起的奢侈品呀,弄坏了还了得?由此更觉得刁老师的可敬和伟大。

刁老师爱憎分明,关心学生至今津津乐道和弘扬的就是这种精神,无论少小读书还是后来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以及再后来成为一家集团公司的党委书记兼总经理,都保持着这样一腔侠肝义胆。

1978年初,本人有幸应征入伍,在送我之余,刁老师语重心长的对我和在场的同学说:“看你们在社会生活里谁先入党……”。当时我们谁也没说话,也不好侃大话,只是把这句话、把老师的期望埋在了心里。我在十个月内即入党、参战、提干,正要向刁老师报告时,他已经回北京了。

时隔近三十年,刁老师也在北京取得了事业上的成功,携爱妻(刁当年万分疼爱呵护的那个上海女知青)回到德宏。我们又终于见到了他, 他看上去比当年苍老了许多,但精神矍铄,声音还是那样铿锵有力。

德宏已经不是当年的德宏,陇川也不是当年的陇川,农场也不是当年的农场。现在的德宏,一座山就是一片绿色的海,一条河就是一幅精美的画。师生久别重逢,感慨万分,当他看到我们很多同学都己成为国家的有用之人,正在德宏这块特殊而美丽的土地上奋力拼搏、建功立业,他止不住一番感慨,也有一丝丝欣慰!

记忆是时间的河流中沉睡的沙子,当我们深入河床的深处,回首往事,原来人生可以如此美丽。对刁老师的记忆,永远是我生活中最珍贵的一部分!



泥土:时任德宏州中国保险公司党委书记兼经理

2008年1月18日



作者:222.184.28.*   回复:0   发表时间:2010-03-21 15:2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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